看見那滴眼淚,冷血他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一片慘白,他們第一次在無情的臉上看見這樣陌生的失望的表情,讓他們心底覺得一片寒意鋪天蓋地向他們襲來,淹沒了他們,原本心裡的堅定決心在這一刻被徹底地擊潰了,鬆動了。他們在無情眼中看出了一種決絕的感情,似乎是在訴說著要與他們從此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的的決定。於是,連生死都能置之於外的他們在這一刻害怕了,害怕從此以後再也看不到無情對他們像以前那樣對待他們了。
想到這裡,冷血的心底一陣顫抖,他轉身迎向無情靜謐的雙眸,嚥了嚥口水,有些艱難地開口了:「你當真那麼不願意回到閻羅門嗎?」他的眼中有著一抹沉重的憂傷,咬緊了牙關似乎下了什麼艱難的決定了。
而我聽了冷血的話,雖然我知道這樣子很殘忍,但是我還是咬了咬唇,點了點頭:「要我回到那裡,我寧可一死。」我垂下睫毛,掩去眼中的恨意與驚懼,不想承認自己是那麼的懦弱,其實是在害怕也不敢想像一旦回到閻羅門,那個魔鬼的懲罰會是怎麼樣的。
鐵手聽見我的話,臉色一剎那間變得蒼白如紙,眉宇間忽流過一抹愁緒,長睫的影子在如潭深瞳中悄悄展開:「是為了那個男子嗎?」他的眼中有著一絲希望破滅後的絕望,卻還隱藏著一縷小小的希望的火苗在隱隱地跳躍著,明滅可見。
聽見鐵手的問題,我愣了一下——那個男子?然後眉心微皺,微微思忖了一下才明白他們說的那個男子應該是指風,回答道:「不是。是為了摘星樓!」這句話卻是半真半假:我確實是放心不下我親手建立起來的摘星樓,但是我也是害怕著回到閻羅門那個人間地獄的。
他們聽了我的話臉色緩和了一點,就像放下心裡的一個大石頭一樣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抹欣慰,可過了一會兒他們的眼神中卻又蒙上了一抹依戀與痛苦,這樣複雜的情緒在眼中劇烈地糾纏著,掙扎著,最後化為濃得化不開的憂傷慢慢地沉澱在眼底,揮散不去……說實話,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們的眼中會出現這樣複雜的情緒,但在下一刻,我想我明白了。
然後我看見追命的臉上出現一抹淒美的笑容,淡雅如梅,足可驚艷天下,眸中卻彷彿春水般隨波輕漾,柔光搖曳:「既然如此,那你走吧!」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我的眼睛,靜靜的,彷彿只要輕輕一眨眼間我就會消失一樣。
看見追命這個樣子,我覺得他是真的長大了,不再是以前那個衝動莽撞的追命,只要我輕輕逗弄一下就會氣得臉鼓鼓的,通紅的,像包子一樣,還會漲得通紅,嘴巴嘟的老高,好像都能掛油瓶了似的。再加上聽到追命的話,我一時有些發愣,眼睛瞪得老大,感到有些不可置信:「你們……放我走?」我因為太過驚訝而說起話來有些結結巴巴了。
冷血背過身子,不再看我,可是我能隱約聽見他有些壓抑的呼吸聲。而鐵手這時卻有些憂傷地說道:「你快點走吧!我怕我會忍不住改變決定,把你抓回來。」他的聲音中有著一抹濃濃的悲傷,呼吸微微有些不穩,隱隱摻雜著低低的嗚咽。
我聽見鐵手的話後立刻轉過身,開始確實打算飛身離開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身影遲疑了一下,沒有動作,氣息有些微不穩,頓住了身子:「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放我走?」我知道自己此時的話真的很殘忍也過分,特意把他們自欺欺人的心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
我本以為冷血不會開口的,可是冷血開口了,雖然聲音有些沙啞:「如果我們強制性帶你回去,以你的個性,你就一定會不與我們拚個魚死網破誓不罷休。這樣即使我們能帶你回去,你也絕對會只求一死的。而且這既然是你不願意做的事,我們勉強逼你也不好。還不如放你走,全了你的心。既然這是你的希望,也就是我們的希望,我們要求的不多,只求你能幸福快樂就一切足矣!」他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隱約間我可以聽見他的話中夾雜著一聲聲低泣聲,令我的心湖情不自禁地泛起一絲淡淡的漣漪,微微抽搐著,有些莫名的隱隱作痛。
追命的聲音中夾雜著幾絲濃得化不開的憂傷,在此時這個詭異的情況下傳來:「你還是快走吧!時間不早了。那個人……應該正在等你吧!你要記住:雖然這次我們放你走,但是下次我們可就不會這樣放你離開了……」追命的聲音幽幽的,明明是在對我說的話,卻又像是說給他自己和冷血他們聽的。
聽到他的話,我的心底微微一顫,眉心微皺,睫毛微微一顫,潔白的貝齒不安地咬緊下唇,不由自主地在粉嫩的朱唇上嚙出一個月白色的淺淺的齒印,眼中極快地閃過一抹淡淡的憂傷:「我知道了。」然後我身形一閃,消失在他們的面前,掩在袖中的雙手不知不覺間顫動了一下,指甲掐入了掌心,讓我感覺到掌中一片熱流流過……今日一別,下次再見之日又將是什麼時候?
我情不自禁想起有詩曰:「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而我雖然沒有入侯門,但是下次再見之時與他們卻真的是「從此蕭郎是路人」了,只因為我們的立場會對立……想到這裡,不知不覺間,一滴淚水滑過我的眼角,緩緩地落在地上,發出一聲「啪——」的輕響後濺起小小的水花,滲進了泥土裡,像是想把我們曾經的一切過往隨著這滴眼淚埋葬在泥土裡,哀悼著我們曾經逝去的過往,然後再隨風而逝,飄散在空氣之中,消失不見……就像這一切從來不曾存在過,也從來不曾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