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真卿初學褚遂良,後師從張旭,又汲取初唐四家特點,兼收篆隸和北魏筆意,自成一格,一反初唐書風,化瘦硬為結體寬博,骨力遒勁,他的作品確是上乘之作,但卻不適合女子臨摹。」
「那依皇上之見,臣妾應該臨摹誰的帖子呢?」
「顏精柳骨,柳公權的字體精瘦,於你體態更相仿些,你學他的字會比較適宜。」
他神情灑逸地說,從他品字的口氣中,我猜度到他的書畫造詣絕非一般人。
我的視線在他身上回攏,呆滯地盯住他。
「霜兒?」他低喚我的名。
「嗯。」我囁嚅地應他,週身如同中蠱般酥麻。
他靠近我,修長的指托起我削尖的下巴,氤氳的眼帶著揣摩的意味。
「你很會帶給朕驚訝,讓朕覺得,似乎從來不曾看透過你。」
「皇上何須看透臣妾?皇上要臣妾如何,只消吩咐一聲。」
我被他灼熱的視線看得心慌,我和他之間最原始的牽連就是利益,正如有些東西是身來注定的,而我和他各自的身份將注定我們永遠有一層敏感的隔閡。
所以有時候,我會被他的眼神盯得害怕。
「別說的這麼可憐,朕的女人沒有一個對朕不是心悅臣服的。」他看出我眼中的閃躲。
「霜兒對陛下也是心悅臣服的。」
我強迫自己正視他,篤定地說,不輕易流露出不安。
他瞇起俊眼,狡黠的笑容鬼祟地竄上了他的面容。
「還記得你今夜是要好好伺候朕的嗎?」
對上他深邃的瞳,我猛嚥了兩口口水。他終於來要賬了!
「霜兒當然記得。」
「那麼,」他挑眉審度我,漫不經心地開口,「開始吧。」
★★★
開始吧?
我發懵了,每回都是他佔據主動,我的衣服從來都是假他之手脫掉的。
要我開始,我總不能一上來就像餓虎撲食地扒他龍袍吧?
唉,他要的服侍還真的不是啥犒賞,徹底難倒我了。
正當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我斜眼瞄到洗盥架上的臉盆——
得,那就先給他洗臉好了!
我得意地揚起嘴角,快步踱到臉盆架邊上。
盆裡一直備有乾淨的水,我用手指試了下水溫,有點涼了。我舀了兩勺熱水摻進去,調適到剛好的溫度。他在我這沒洗漱的器皿,早朝前王能德會伺候他到郁瓊殿,淨面、漱口,所以這些活一向輪不到我操心。
我從櫃子裡取出一條新毛巾,掇了一把,走回到他跟前。沒有注意到,背後的人一直饒有興味地審視我為他忙碌的身影,俊顏泛起一抹不可名狀的詭笑。
「皇上,淨把臉去去乏吧?」
我柔聲問,徵求他的意見。
他的冽眸牢牢攫住我,半晌才從他的尊口裡蹦出「可以」二字。
我心中竊喜,看樣子他並不反對先洗把臉的提議。
小心地擦拭著他精緻的五官,這真的是一張好看到無以復加的男性臉孔,凌人的俊美讓人彷彿再多看一眼就要被攝去心魂一般。
我們雖是有過多次同床共枕經歷的「夫妻」,但行房時通常都是深夜,黑燈瞎火的,一切都是憑人類的本能。早晨他又起得比我早,我好幾次想早醒一點,好好欣賞下自個兒的夫君,卻均無例外地睡過頭。
這次,是我有史以來頭一次正大光明地瞧他——
濃密的眉毛流露出他的英挺,長而捲翹的睫毛簡直比我的還要誇張,高而挺直的鼻子為他更添了幾分王氣,雙唇性感得竟讓我想……一親芳澤?
不行!我好歹是個女的,怎麼能像個花癡病人一樣想佔一個大男人的便宜?我簡直為自己荒唐之極的浮想感到羞愧不已!
完了完了,腦袋一定浸水了!一定浸水了!
我使勁搖著頭,竟下意識地用手按住毛巾在他臉上亂擦。
「喂!你在幹什麼?謀殺親夫嗎?」龍天介氣急敗壞地甩開我的手,大口呼吸久違的空氣。
我驀然震驚,挎著臉望著他風雨欲來的恐怖表情。
可是,堂堂一國之君、一直被人捧得高高在上的酷男龍天介,竟差點沒被我用毛巾捂得窒息,想到這點,我就忍不住好笑。
「你是故意的?還笑!」
他皺眉不客氣地呵斥我,龍顏不悅啊!
我識相地收起笑容,但卻裝不出悲哀的樣子。
「那下面霜兒要怎麼做?」
我好脾氣地請示他,畢竟我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斧。
他不滿地斜覷了我兩眼,突然哂笑道:「敢情朕是哪裡得罪了你,要逼得你下如此毒手?」
我再也憋不住笑:「皇上明明知道,霜兒不是故意的,是失手而已嘛!」
「朕不知。」他存心挑釁,不配合地道。
「好了,皇上,您別鬧了。」我躲過他趨近我臉頰的喘息,「您還沒回答我,接下去要怎麼做?」
「這種事你怎麼問我?」他笑得邪佞放肆!
奇怪,這種事當然要問你了!
「我……我沒有主動過,不知道……不知道程、程序?」
我可不敢當面忤逆他,只能沒骨氣地支支吾吾。
「替朕寬衣。」
他終於大發善心地發號施令,說不好他是怕我再餵他漱口水把他嗆死吧?
我暗自幻想著,又莫名其妙地發笑。
「你最近怎麼那麼愛笑?好像有什麼開心事。」他好奇地瞪住我,眼神中探究的味兒更甚些。
我心猛地一跳,難不成他對真實的我感到莫名其妙?也是,不會有太多女人同她一樣總是可以沉浸在自己虛構的想像中傻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