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管了!」
我耍起性子來,就像在大食的歲月。進了皇宮之後我就鮮少任性了。
可能是這裡的風光太自由,激發出我埋藏在心底的那份無拘無束。
放眼望去,我發現再前面的草長得更盛些,綠油油的,煞是好看。往前走幾步,還看到有個木欄搭成的圈兒。
難不成皇宮裡邊還有養羊?
我是個具有很強探索欲的人,拎過畫卷,就往「羊圈」的方向奔去。
掬香顯然是被我嚇了一跳,傻姑娘提著畫箱在後面追我。
「娘娘,您別跑得這麼急!那邊不能去,是皇上下令的禁區啊!」
「啊!我的天!」
我愣住,當我終於看清楚了所謂的羊圈的真實面目——這是群獵狗!正張著血盆大口、狗面猙獰地盯住我,不住地朝我咆哮吠叫!
是誰?會在皇宮這種森嚴的禁地養這麼血腥的牲畜!而且,居然、居然沒有拴上闌珊!
我捂著狂跳的胸口,渾身打顫,不由得再有須臾的滯留,下一刻我便拔足狂奔。
我跑,掬香跟著我跑,獵狗追著我倆跑。
我狠狠地詛咒著養這批惡狗的主人,如果他盡點責,把圍欄拴好,也不至於那群可怕的獵狗會衝出闌珊!
我幾乎可以預料到——那場人間悲劇!
我小時候野慣了,跑得還算快,可是掬香體力差,慢慢跟不上我了,反倒離凶狠的獵狗們倒是越來越近。
「掬香,別停下來!」
我擔心地一邊跑一遍回頭,衝著漸漸體力不支的掬香大喊。
「主子,我——啊!」
一聲慘叫,是掬香的聲音!
我扭過頭,發現掬香已被一隻獵狗咬住小腿,正淌著血!
是我害她的!這是我竄入腦海的第一個念頭!
我不能累及無辜,就算是和這群惡狗進行同歸於盡,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群血紅了眼的獵狗們傷害掬香!
我放棄獨自逃跑的機會,掄高了畫卷,另一隻手隨手撿了一根掉在路邊的木棍,土匪似的朝著狗群瘋狂地反撲。
也許兇猛的獵狗也被凶神惡煞的我駭到了,也或許沒料到我竟反其道而行,反正咬住掬香小腿的那隻狗望著我,莫名其妙地撤開了利齒。
可想而之,下一個遭殃的人是我。
我奮力地和這群該死難纏的獵狗進行殊死搏鬥,掬香腳受傷了不能動,只能在地上號啕大哭,帶著濃重的哽咽,歇斯底里地喊著「皇后娘娘」。
「咻!」
不知道哪來的口哨聲,這群可惡的狗突然安靜下來,半蹲在地上坐好,竟乖得像頭溫馴的綿羊。
我,目瞪口呆!
吹口哨的人自然就是這群混賬狗兒們的主人了!
「喂!我說你是怎麼養狗的?連拴好欄杆的基本常識都沒有,養的狗品德這麼差,我看你的人品也好不到哪裡——」
「去」字還沒說出口,我就對上了一對令人窒息的冽眸。
這麼邪鷙炯然的眼神還會有誰?
「皇上?!」
我徹底愣住了,心中叫苦不迭。
作甚這麼魯莽呀,沒看清楚人就急於興師問罪?這下慘定了,估計被獵狗咬也沒有比得罪他更悲慘了!
「怎麼不罵下去了?」他瞪住我髒兮兮的臉頰,陰沉著臉問道。
但凡是個君王,被人這樣「辱罵」想必都是不可忍受的吧?如果我還在期待他嬉皮笑臉地問我「你剛說什麼」,那我可能真的腦子出毛病了。
怎麼辦?我有種小命岌岌可危的不詳預感。
「罵、罵什麼?我剛才沒有說什麼啊!」
我裝糊塗,撐起蓬頭垢面的尊容,衝他一個勁地傻笑,本能地拖延死刑判決的到來。
他看清楚我現在這副鬼樣子,俊臉上有一瞬的微怔,眼中忽而糅合了一抹雜交的神情。
是我瞧錯了嗎?怎麼感覺他混揉的眼神中有絲笑意。
「沒有什麼嗎?難不成是朕的耳朵出現了幻聽?」
他半覷起眼,威脅性地瞥了我一眼,既而將目光繼續流連在我狼狽得一塌糊塗的臉上。
我打扮得美美的時候他都不曾這麼專注地看過我,現在竟然對這麼落魄的我施予這麼懾人的關注!
我怎麼就那麼悲哀吶!
「說話!舌頭給貓吃了嗎?」他催促,命令的口氣。
「我真的什麼都沒說,皇上也許真的聽錯了。」
我不自覺地退後,背脊涼颼颼的。
「別懷疑朕的聽力,你剛才不是在評價朕的人品嗎?」他逼近我,假惺惺地故作回憶的模樣,「嘖嘖,好像是說狗的品德差,朕的人品也不好到哪裡——」
「去才怪!」我猛抽了一口氣,接腔道。
他瞪大眼,盯住精神緊繃、一臉諂笑的我。
「哎呀!皇上原來說的是這句話呀,呵呵,我本來就是想這樣說的,我是想表達這個意思,呵呵!」
我皮笑肉不笑地咧開嘴,一個人傲然站立地乾笑著,從掬香挫敗的眼神中,我可以預料到我的笑容有多麼「凍」人。
「你這樣連接,不覺得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嗎?」他終於笑出來,雖然依舊邪氣不羈。
我啞語,窘迫地不知如何應對他。
其實,我有自識的,曉得我在語無倫次,可卻無法控制。
「皇上,剛才奴婢不小心被狗咬傷了腿,娘娘是為了救我,才和您飼養的狗打起來的!皇上寬宏大量,請您不要怪罪娘娘!」
掬香趴在地上為我求饒,她的好意我是明白的,事實上也是這麼回事,可怎麼聽著「和狗打架」就覺得那麼彆扭?
「朕在問皇后!」他斜眼冷嗤。
「是,皇上教訓的是,奴婢多言了!」掬香渾身瑟抖著認錯。
他的目光又重回到我身上:「是她說的這樣嗎?」
我誠實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