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沐言心疼他,輕摸她的臉頰,道:「我沒怪你,事情過去這麼久,你何必再為這件事而耿耿於懷。」
時隔三年,她親眼見到他為此事所飽受的心理折磨,如何還忍心再去責怪她呢?
江昊天用剛毅的下巴摩挲她的臉頰,吸取著她的溫度和只屬於她的氣息:「告訴我,你為什麼要突然離開我,我明明是看著你被火化的,為什麼你又會活生生地出現在我眼前?」
他緊摟她在懷中,一連拋出多個問題。
梁沐言詭譎地抿唇一笑:「你知道歐陽光耀的背景吧?」
江昊天瞇起眼:「那個假冒你爹的人?」他撇起唇,當然對他並不陌生,「他有著複雜的黑道背景,近幾年來轉向一般的商業發展,頻繁募捐,在公眾面前以非常健康的一面出現,嗯哼,這兩年的商業也發展得頗為順利。」
梁沐言仰起小臉,繃住他英俊的臉孔,親了一下:「這是其一,但我當初生侃侃入住的醫院就是他投資建造的,還有市區最大的殯儀館,他都有股份,這些你應該不知道吧?」
江昊天的思緒頓時明朗起來:「所以,他是有意把你掉包的?」
梁沐言用手指點了他一記額頭:「你還不算笨嘛!當時他用假死的招數騙過了世人,再讓你們親眼目睹我被火化,證實我已死亡的消息。這是世伯替我想到的金蟬脫殼的辦法,怎麼樣,連詭譎精明的江昊天也瞞過了吧?」
江昊天一臉嚴肅的模樣:「你還笑得出來!你知不知道那段日子我是怎麼過來的?你把孩子一個人丟給我,然後瀟灑地玩失蹤,到現在我都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抱怨的語調卻特別的可愛,是那種失而復得後加倍的珍惜和憐愛。
梁沐言朝他身上更緊密地偎了偎:「我也不想要離開你和孩子的,但是當時的狀態讓我明白,如果我們繼續在一起,一定會遭致多方面的迫害,我們周圍一直有很多雙眼睛,不期望我們能夠結合,特別是有了侃侃,我怕他們的毒手會伸向我們的孩子。但你要相信我,我從沒有放棄過你,我到日本,求助歐陽一家,只是為了將韓正軒等惡勢力剷除之後,再和你相認。」
她的秋眸流盼,眼中的情真意切一覽無餘地展現在他面前。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選擇在我和林雅韻的訂婚典禮上出現?」江昊天好奇地問下去。
梁沐言垂下長睫:「這麼多年沒見了,你的消息我也只是從報紙上看到,我差點懷疑你和林雅韻是不是舊情復燃了,如果真是這樣,我要來帶走侃侃,絕不會讓林雅韻傷害到我的孩子。」
她深吸了一口氣,江昊天的眉宇間出現了兩條折痕:「但是很快我發現我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你保護得侃侃非常好,根本連半步都不給林雅韻可乘之機,而且你也可能早就查過林雅韻的底了,並不是真心要娶她,你和她訂婚只不過……」她害羞地低下了頭。「只不過只是掩人耳目的伎倆,目的是為我報仇。」
江昊天的喉結滾動:「你的那些學歷資料也都是歐陽光耀給你偽造的?」
「是旻大哥幫我搞定的。」她隨口道。
江昊天不悅地蹙起眉:「歐陽旻?」
他突然意識到這傢伙是出了名的好色,而且多年前他就對言言意圖不軌,三年之中他們朝夕相處,彼此又不是親兄妹,這廝不會動邪念?
「你幹嘛!吃什麼無名醋呀!我只是把他當做哥哥,你做什麼繃著一張臭臉,難看死了,好不好?」梁沐言取笑他,看到他一點表情變化,就猜得到他在想什麼。
江昊天被愛妻這麼一譏誚,不甘心地撇撇嘴,反手將她摟得更緊了。
「以後不准再瞞著我做事,還跟其他男人這麼親近!」他吃味地道。
「知道啦!小氣鬼!」梁沐言皺皺小鼻子。
江昊天這麼說倒不是懷疑言言對他的忠誠,只是雄性動物本能的……小心眼吧。
「其實……如果不是你進了監獄,我也不認為現在是我暴露身份的最佳時機。」她擺正臉色,認真地說道。
「你很想報復韓正軒?」江昊天看出了她眼中的仇恨和不甘心。
梁沐言望著他,乾脆地點頭:「是。一切的源頭都是他為了報復我爹地,還有他對權勢不擇手段地追求,不是他,我們也不會被迫分開,我也不需要和侃侃骨肉分離,你知道嗎,昊天?我眼睜睜看著你痛苦,看著侃侃因為沒有媽咪而失落,是我怎樣的心情?」
江昊天的唇角抽搐,將她整個兒帶進自己的胸膛。
「你放心,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替你完成!」
「嗯。」沐言貝齒緊抵住唇畔,他胸口的溫度是眼淚最好的溫床。
多少年只敢在晚上靜靜的哭泣,這次終於可以躺在心愛的男人懷中肆意發洩。
許久過後,他攤開她的手掌,在她掌心按下自己的大拇指,梁沐言不解地挑起眉。
江昊天明白她的意思:「你還記得當初我和你一起去斐濟,我在沙灘上畫下的那個指紋圖案嗎?」
梁沐言踟躕了半晌,懵懂地點了點頭。
「指紋代表了命運,指紋圖案的沙畫卻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暗語。是我早就想對你說的,只是一直沒有勇氣明說出來。」他緩緩地,鄭重其事地說道,彷彿在莊嚴地對天起誓。
「是什麼?」她的好奇心頓時全數被驅趕出來,睜著一雙撲扇清瑩的大眼睛問道。
他的大掌在此刻逐漸收緊,牢牢包裹住她的小手:「就是……」他的唇附在她耳邊,毒蠱般曖昧的熱氣縈繞著她,「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鄭重地向她道出此生不變的誓言,梁沐言感動地潸然淚下。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嘛!誰讓你當年眼力那麼差,寧可選擇林雅韻,也不選我……」她囁嚅著,心裡還在記仇呢。
江昊天一顆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是的,他緊張,緊張她一直耿耿於懷的事。
「當年,我在酒吧裡第一次見到你,你是很美,美得令人炫目,但對於我來說,美麗的女人多了去了,如果只有外表的光鮮,還不足以讓我多注意你一些。」他誠實地道。
「那麼林雅韻呢,你覺得她哪點強過我?」梁沐言不甘心地反問,小嘴又開始往上嚼了。
江昊天無奈地歎了口氣:「不是她哪點強過你,是我搞錯了。」
他懊惱地說出口,這件事他本來永遠都不想要宣之於口,也不認為再有機會向她說明白。他還清楚的記得,他發現她的日記本時的震撼。
裡面詳細記載了當日梁沐言救老人的時間,正是他第一次在醫院看到林雅韻的那天,因為那日,正好是他爺爺的生日,所以他的印象特別深刻。
「搞錯了?」梁沐言不甚明白,繼續問。
江昊天搖搖頭,眼底劃過一絲窘迫:「反正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記住,我愛的是你,一直是你。」
梁沐言撇撇嘴:「你好奇怪哦,喜歡錯了就是喜歡錯了嘛,還玩繞口令。」
她並未到自己房間去過,並不知道她的日記本,他早已……
★★★
「爹地、媽咪,早安。」侃侃像個懂事早熟的小紳士,一早見到一對卿卿我我,都不知已為人父人母的親密男女,就兩手疊放在腹部,恭敬地彎了彎身子。
梁沐言一看到愛子,立即喜笑顏開,上前抱住這個討人喜歡的小傢伙:「玩得好嗎,侃侃?」
「嗯!」他乖巧地重重點下頭,珵亮的黑眸狡黠地瞥過一旁比自己大好幾號的老爹。「不過似乎你們倆玩得比我盡興。」
他管自己跳上早餐座位:「我可不想這麼快就再多出來個弟弟或者妹妹。」
梁沐言和江昊天不約而同地瞪大眼,兩個身經百戰的老江湖卻被一個小毛孩諷刺得啞口無言。
「咚!」
江昊天輕敲了下小傢伙的額頭,拉著梁沐言入座:「別沒大沒小的,不然添了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後,爹地和媽咪都不要你了。」
侃侃認真了,頓時仰起小腦袋:「真的?」
江昊天挑起眉:「當然!」
「媽咪!」侃侃把小俊臉轉向梁沐言,大眼眶裡盈著委屈的淚花,好像再眨一下就要奪眶而出似的。
母愛氾濫的梁沐言怎麼捨得兒子被嚇到,趕緊摟著兒子的小臉蛋猛親,同時指責江昊天:「你沒事幹嘛老嚇孩子,要把孩子嚇壞的知不知道?」
江昊天臭著臉,一副憋屈的模樣。
再看這臭小子,正朝他吐舌頭做鬼臉——
梁沐言你這個蠢女人,被自己兒子騙了都沒察覺,傻愣愣的亂髮母愛,壓根不知道這小子的一肚子壞水。她敢保證,打從這小子出娘胎開始就膽大的要命,還真沒見過有被嚇哭過的經歷呢!
「還是媽咪最好。」侃侃委委屈屈地靠在梁沐言懷裡撒嬌。
這一招「喧賓奪主」,侃侃很成功地把老娘的注意力從他老爹那裡轉移過來——
Well,全勝!
★★★
「老闆,你確定要用這種非常手段對付韓正軒嗎?萬一被人逮住把柄,您可是涉嫌商業詐騙,會有法律上的麻煩。」徐成傑聽完江昊天的下一步計劃,不禁擔心。
這麼冒進的方式一向不是沉著幹練的老闆所為,他想利用一次假合同買賣,阻截東菱的資金,然後江昇再藉機對他發難,計劃雖然周全,但韓正軒的耳目也不在少數,萬一事情敗露,東菱是被打垮了,但江昇的信譽,還有老闆自身的安危都會受到威脅。
「你要做的就是小心行事,主意我已經定了。」江昊天面無表情地下達最後的決定,這樣的表情,一般都表示……沒有迴旋的餘地。
「可是——」
「沒有可是!」江昊天毅然打斷徐成傑的話,「聽明白我的話就立即去做,多餘的話就收回肚子裡。」
徐成傑皺著眉頭,閉上嘴。
江昊天都這麼說了,他也沒有立場再多說什麼。
但,這樣做真的太危險了。
一個精明的獵人,都不會為了撲殺珍貴的獵物,而把自己的安危作為賭博的籌碼。一向,江昊天都在他心中是個精明的獵人,但這次,他摸不透江昊天的動機,是什麼,讓他不再有耐心再伺機而動,而是極迫切地想要盡快贏得這場博弈。
★★★
江昊天的計劃成功了。
東菱面臨成立以來,史無前例地資金困境,老謀深算的韓正軒平常行事不留後路、趕盡殺絕,幾十年來在商場上樹了不少仇家。以前東菱強大,所有人望洋興歎,不敢動他,如今樹倒猢猻散,他們又都收了江昊天不少經濟上的好處,自然投向江昊天的陣營。幾乎是受到一半同行的夾擊,韓正軒的商業帝國坍塌得如同遭受天崩地裂般,曾經盛極一時的東菱頓時土崩瓦解。
可能連他自己做夢都沒想到,機關算盡的他竟會輸在一個後生之輩的手上!
一個星期後,韓正軒在家中的別墅自殺。
「韓先生!您現在不能進去!」
莎妮攔不住氣勢洶洶闖進來的韓逸楠,江昊天抬起頭,看清來人後,瞇起俊眼,示意莎妮先退下。
莎妮把門帶上,韓逸楠仇視地瞪住江昊天。
「坐。」江昊天信手一比,淡定自若。
「哼!」韓逸楠嗤之以鼻。「你以為害死了我爹地,就贏得了比賽的全局?!」
江昊天冷面看著他,說實話,對韓逸楠,他最多只是覺得他礙眼,特別是以前總是圍著言言轉,像只惹人嫌的蒼蠅,但涉及到其他,江昊天並不覺得他可恨,至少他不像他爹地一樣,不擇手段。
「你想說什麼?」他冷靜地問,看著韓逸楠憤怒的瞳孔,波瀾不興。
韓逸楠雙眸中的恨意如燎原的大火:「我想說讓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你勾結華盛製造假合同,騙我爹地簽署,我已經掌握了相關的證據!只要我送到公安局,你就等著坐牢吧!」
江昊天俊美無濤的臉孔頓時陰沉冷冽,但他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畢竟,這是他早前就料想到可能性。
「還不錯,不是笨到極致,原本我還以為你完全是個坐吃山空的敗家子,生存的唯一目的就是圍著別人的女人到處亂轉。」江昊天挑起眉,不無揶揄地諷刺道。
韓逸楠陰鷙地迸發駭人的寒光:「你以為我韓逸楠真的是吃素的嗎?還記得梁祁軒利用言言,要求你讓他加入和兩大飛機製造商合作的事嗎?」
「是你出的主意?」江昊天倏然反覷起眸子,敏感地覺察到他話中的意圖。
韓逸楠冷笑了數聲:「你也不錯,至少沒有到關進了監獄都不知道,自以為高明的你,也不過被我擺過一道!言言千挑萬選會選了你,才是最大的錯!」
江昊天安靜地坐在位置上,突然慢條斯理地鼓起了掌。
「真精彩,我都要為你的深謀遠慮感到讚歎了。」江昊天瞇起眼,「門在那邊,如果你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我進行了商業詐騙,儘管去公安局告發我,我等著。」
他面不改色地按下電話內心:「莎妮,進來把韓先生帶出去。」
他不客氣地下達逐客令,一個被逼得狗急跳牆的丑角,最讓他看不起。
★★★
「這是一張十億的支票。」
梁祁軒一愣:「什麼意思?」
江昊天淡定地在他對面的辦公椅上坐下。
「我可能會被起訴,最少刑期在八年以上,如果我有什麼不測,你替我照顧好他們母子。」
「你說清楚點!什麼叫你會被起訴!」
江昊天很久沒有說話,從容、不為所動也許對於他一個善於把自己掩藏得很好的人來說不是難事,但想到她,他的心還是在抽痛著。
他們,也才剛剛相認了三個月而已,就要面對再次的分離!但韓正軒不除,他和言言又怎能安心地在一起,他的魔爪還是會時不時地伸來!萬一再次傷害到言言怎麼辦!他絕不能再忍受一次數年前的生離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