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我不去!我不去!我留下來陪你!」侃侃半跪在江昊天身側,焦急地大聲囔囔。
江昊天皺緊濃眉,他是著涼了,這兩天晚上夜涼,他卻整晚呆在陵園裡,還喝了酒,昏昏沉沉地在言言的墓碑前睡了過去。一早醒來頭就痛得不行,喉嚨乾燥,嘴唇泛白,好像說出一個字都異常艱難。
「不要鬧……去找張奶奶……」江昊天用所剩不多的力氣把侃侃抱下床,他得的應該是嚴重的傷寒,侃侃離的他太近,會有感染的風險。
侃侃擰著兩條小俊眉,赤溜溜地跑去客廳打電話。
電話在兩聲後,立即被接起。
「侃侃,有事?」
「嗯,阿姨!爹地病了,發了很高的高燒,而且還不讓我靠近,阿姨,我好害怕,爹地會不會像媽咪一樣死掉啊!」
侃侃哭咽道,清亮的大眼睛泛著淚光。
隔著十幾公里的路,歐陽曼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心疼。
「侃侃別急,阿姨馬上來!你爹地不會有事的。」
「嗯!」
放下手機,歐陽曼連請假都顧不上,沒頭沒腦地往浦興區的別墅裡沖。
一進門,侃侃就哭著衝進歐陽曼的懷中。
張媽已經為他請來了家庭醫生,他在掉點滴了。
「歐陽小姐,您在外面坐一下吧,萬一給少爺又看到你……」
張媽憂心忡忡地往床上瞥了一眼,顧慮地對歐陽曼說道。
歐陽曼複雜地看著病床上睡著都還皺著眉頭的男人,明事理地點點頭:「我明白,我不會讓他看到我的。」
客廳裡。
「歐陽小姐,喝點枸杞茶吧,清熱的。」張媽遞上一被枸杞茶,歎了口氣。
歐陽曼抿了一小口,似乎有些神不守舍:「他……怎麼會突然生病了?」
張媽搖搖頭:「少爺的身體一向很好,這次生病完全是自己作出來的。」
歐陽曼倏然抬起頭。
張媽愁眉不展地繼續往下說:「少爺昨天晚上一個人在陵園陪少奶奶說話,喝醉了就睡在了那,以至於著涼了。那麼強碩的大男人,竟然生起病來,看了連我這個外人都覺得心疼,少奶奶若是在,看到了更加不忍心了。」
歐陽曼一顫,無言地望向張媽。
「他……經常這樣?」
上次她誤闖陵園這回,並不是偶然撞見?
「經常會去,少爺想少奶奶就會去陪她坐一會兒,但平常最多大半夜,喝得這麼醉的是第一次,因為少爺平常的酒量也是算海量的。」
他的酒量歐陽曼知道,上回喝了那麼多,他的意識依舊清醒,昨天,不知道喝了多少,把自己灌成了這樣……
她的思緒陷入黑網,伸出五指,衝破不出,人糾結在網中央。
到了下午6點左右,家庭醫生說他的身體底子好,燒已經控制住了。
張媽去給侃侃洗澡,歐陽曼在他閉合的門前駐足良久,再也忍不住跳動依舊的悸動,遲疑地推開了門。
她知道,這個時候她是不應該這麼做的。
她知道,這個時候沒靠近他一步,都是極危險的。
她知道,這個時候最會讓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但是她受不了這個誘惑,那個關起自己心門,活在痛苦裡的男人,令她充滿罪惡感,消失了所有呼吸的力量。
她慢慢地走向他,隨手打亮了燈。
「不要開燈。」
他悠遠無力的聲音響起在冷凝的空氣中。
感覺到光線,他不舒服地瞇起眼。
「哦!好。」她手忙腳亂地關上燈。
「我……可以進來嗎?你額頭上的毛巾要換下了。」歐陽曼站在門口,噤聲噤氣地問道。
他沒有說行,也沒有說不行。
歐陽曼理解為,等於他的默認。
也許是越是火中取栗越是帶有驚險的刺激,亦或者那種能近距離看他一眼的誘惑已使她戰勝一切的膽怯。
她慢慢地步向他,微涼的小手撫上他的額頭。
「不是那麼燙了,燒應該不久就會退下去了。」她輕聲細語地說,照顧他是「傷病人士」。
他也許並不是完全的清醒,眼睛睜了睜,又迷糊地闔上,只靠皎潔月光撒進落地窗的昏暗光線,只覺得他的眼神有些渙散,意識也不是格外的清楚。
迷迷糊糊中的他,少了往日的一些戾氣,但卻更令人心疼。
「你……是不是我的言言……到底是不是……」
他喃喃地問,歐陽曼嚇了一跳,小手驀然握成拳狀,越收越緊。
他的星眸微闔,眼皮太過沉重,似乎快要抵不住睏意,沉沉睡去,前還在嘴裡含糊不清地問著。
「到底……是不是我的言言……」
歐陽曼的身子不住地顫抖了,她定定地站在他跟前,像風化了一般,一動不動。
他心裡該是也有疑惑的吧,懷疑她就是梁沐言?眼裡看到一模一樣的人,理智卻告訴他並不是對的那一個。
很痛苦吧?她沒想到會這麼痛苦。
她俯下身,細長的睫毛掛在精緻的眼瞼上,似乎還帶著濕漉漉的液體。
她咬著唇,素手忍不住探出,按在了他粗糙的手背上,他握住的一張紙片掉落下來——
歐陽曼蹲下撿起來,是一張照片,而照片上的女子讓她瞬間奪去了呼吸。
淚,頓時如雨而下。
她棉馥的身子輕微地顫動著,朱唇被咬得出了血,她呆望了良久、良久,站起來,對著他的耳際,輕輕地,用著幾乎微弱的音量,吐出一個字眼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