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抬頭的時候，眼裡已經沒有驚慌的神情，恍如適才的心理戰都未發生過。江昊天皺緊眉，看著眼前的女人和自己兒子有說有笑的吃飯，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為什麼一直要去捕捉明明不可能是言言的女人的每個細節，硬要想像成是言言呢？
「江先生，聽侃侃說，您好像一直很愛您的妻子，以前經常給她做飯嗎？」她邊吃著，邊不經意地問起。
江昊天的筷子瞬間停下，臉色像冷下十多度的冰霜，陰得令人害怕。
「沒有。」
半晌，他給出回答。
歐陽曼屏住呼吸，怕他火起來把桌子都給掀了。畢竟他是個脾氣不太好的男人，特別是在女人面前，向來唯我獨尊慣了。
但是現在的他沒有，只有眉眼之間化不盡、看不透的憂鬱。
這個話題讓吃飯的氛圍陷入沉寂和詭譎般的壓抑，他一路沉默，看了她兩眼，然後低頭管自己吃飯。之間，愣是半句話都沒說。
連侃侃都感覺到異樣的氣氛，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一個人靜靜地管著飯碗扒飯吃。
江昊天低頭保持沉默，言言還生前的時候，他還不會做飯，她從沒有嘗過他做的手藝。如果他那個時候勤勞一點，多體貼一點，言言就有可以嘗過他親手做的飯菜，不會這麼淒涼地離開他。
歐陽曼蹙緊眉頭深望他，朱唇動了動，最後卻是一言不發。
這該是她有生以來吃過最可口的飯菜，卻也是最壓抑沉悶的一頓。
★★★
排練如期進行，每天晚上下班後歐陽曼都會到江家，等陪侃侃複習完功課，留到9點多回家，一般江昊天也會在這個點回來，他們就像交接班的兩人。
唯一不同的是林雅韻在這一天的到來。
她，並不是常來的。
原先還以為她是江昊天未來的繼室，但看張媽對她的態度，以及侃侃的轉述，歐陽曼感覺出江昊天似乎對待林雅韻並非是真心，其中似乎暗藏玄機。
如果當真是這樣，那麼她的秘密……
「林小姐，少爺現在不在家，他不是有交代，如果您要找他，直接去他辦公室或者打電話給他就可以了。」張媽站在門口的位置，並沒有意思讓林雅韻進門。
林雅韻由傭人推著，坐在輪椅上。
「張媽，我今天是來找您和小智的，昊天不在也沒關係。」
林雅韻懇切地說，張媽凝眉想了陣兒，雖然少爺待她不是真心，但畢竟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如果做得太冷漠了，萬一這個精明的女人生起疑來，怕是要壞了少爺的謀算。
於是，緩和了些聲調。
「那就進屋說吧。」
張媽點頭示意跟林雅韻來的僕人先回車裡等，自己推她入屋。
「侃侃在看書？」林雅韻想要寒暄。
張媽簡潔地點了點頭，轉移話題：「林小姐，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
「張媽，您是不是一直對我有敵意呀？」林雅韻委屈地垂下長睫。
張媽心裡像鏡子一樣透明，林雅韻是怎麼樣的女人，她自然最瞭解不過，對於虛偽的人，她唯有用更虛偽的方式對付。
「林小姐說的是哪裡話，我只是江家一個傭人，無非就是資歷長了些，您可是江家未來的女主人，我哪能對您有敵意呢？」張媽這招避其鋒芒，反把她拱托的尊貴無比。
林雅韻並不是白目的人，自然聽得出張媽話中的距離。
但張媽是江家三代的元老，連江昊天都要給她三分薄面，更何況是沒過門的她？
「張媽，我是直性子，心裡也藏不住事兒，今個兒來找您，主要是為了小智的病。」林雅韻一臉慮色地道。
「小智的病？」
「是啊！張媽，小智的智力低下並不是先天的，我們醫院最近回來了一位留美回國的醫學博士，主攻就是後天造成智力不足這方面的研究。聽說他這次回國，還帶來一種新藥，可以給小智免費試用治療，如果小智用得好，還有媒體採訪報道。」
張媽皺起眉頭：「不用了，林小姐，小智這個病我們會花錢治療的，不需要免費。」
「不是的，張媽，這個藥是美國才有的特效藥——」
「說白了就是要讓小智當白老鼠對吧！」一道強勢的女聲響起在林雅韻背後。
歐陽美在裡屋輔導侃侃功課，聽到外頭的說話聲，就出來看看。
「張媽！她怎麼會在這？」林雅韻瞇起眼，歐陽曼這個女人總會讓她莫名其妙少了往日的鎮定。
「小少爺和歐陽小姐聊得投機，今天是小少爺邀請歐陽小姐來家裡做客的。」張媽平靜地說道。
和無謂的人，也沒必要講得太清楚。
林雅韻眉頭抽搐，她想盡辦法親近那個小鬼頭，本來以為小鬼能有多難搞，只要給他吃哄他高興不就行了，但這個江言卻和其他小孩不同，非但一點都不領她的情，反而非常討厭她，連和她走近都不樂意。
「林小姐，您是不是太自私了點，如果我沒搞錯，你現在已經從婦產科調到了腦科，你所謂的幫助智障兒童，只不過是為了試驗自己那些個所謂的『特效藥』，為了自己沽名釣譽而使得手段，你是不是太下流了點！」歐陽曼不客氣地諷刺她，直接戳破了她的謊言。
「你……你有什麼證據這麼說，你信不信等昊天回來了，我就去告訴他，你污蔑我！」林雅韻被氣得臉都發綠了。
她沒料到歐陽曼會突然冒出來，更沒料到她居然這麼清楚她暗地裡打得如意算盤。
歐陽曼挑起眼，火力似乎非常強勁：「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我會像你肚子裡的蛔蟲似的，對你的心思這麼瞭解？」她挑了挑眉頭，撇出抹淡笑，「可能是巧合吧，我的同學也在仁康醫院當醫生，對你這位很有可能晉陞副院長的林醫生可是頗為感興趣呢！」
「你別在這裡性口雌黃！我絕對沒有利用小智的意思！」林雅韻驚慌地為自己辯解。
「不用吵了，小智不會接受這種沒有保障的治療。」江昊天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客廳，而且他已站了有一段時間，久到聽清楚他們在爭執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