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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駕崩】
弘道元年
十二月。
初四。
宮女太監皆跪在皚皚白雪中,整個皇宮上下,一片寧靜,靜得,讓我感到獨孤,感到害怕。
紛飛的大雪,還在不停的灑向整個大明宮,跪在地上的宮女們,遠遠看去,似乎,成了一個個雪人。
似有幾片雪花飄至我身前,落在黃色的錦襲之上,伸手欲觸及,卻瞬間融化。
明黃的鑾傘撐在我頭頂,在雪地上,映出了一片陰影。
「母后,回宮吧,這封天雪地,怕是會受了寒。」
聲音溫婉的響徹在我耳邊,回頭,見已來到鑾傘下的身披了白色錦襲的女子。
容貌,傾國傾城。
「婉兒,你先回去吧,母后在這裡等等便罷。」
言罷,將目光放向同天而立的大明宮。
上官婉兒,自從帶她入宮到現在,已經十八年了,十八年,婉兒終究成了大姑娘。
如今的太子殿下,卻是我的三兒子李顯,李顯同婉兒一起長大,我對婉兒,就如親生女兒般看待,她比令月,大不了幾個月。
李治曾言,李顯貴為太子,婉兒和李顯有情,李顯奏折進諫李治,就將婉兒許給了她。
如今的婉兒,已是李顯的妻子。
「婉兒陪母后一同在這裡等。」
白色錦襲的婉兒,站在我的身邊,同我一起目向大明宮。
「母后對父皇的情意,天地可鑒。」許久,婉兒才在我身邊輕言道。
目光沒有離開過大明宮,白雪依舊飄零,毫無停止的預兆。
我喃喃道,「白雪如若停止,皇上就可以回來了。」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黃昏。
天,漸漸了暗了下去,白雪依舊如鵝毛,永不停息!
李治,興許你已經不能回來了。
「走吧。」天色已晚,我歎了一口氣,轉身而走。
婉兒一直跟在我身邊,伸手攙扶了我。
一步步,步出大明宮。
寢宮內。
婉兒為我找來了軟墊,扶我斜靠在了軟椅上,將暖爐放在我懷裡。
看著忙活著的嬌小身影,這個身影,何時也變得如此的淒涼了。
「婉兒。」
婉兒回頭,至我身邊蹲下。
「母后。」
「婉兒,你說,母后錯了嗎?」
婉兒微笑,對我搖了搖頭,「曾經的一切,皆是母后對父皇的愛。」
將目光看向婉兒,她的面上,皆如玉。
「如果是你,你會如何?」
「母后,請容婉兒說實話。」
我對她點了點頭,「實話吧,宮中太多虛偽,婉兒就說實話。」
「如若是婉兒,婉兒願意做第二個母后。」
我淒楚一笑,「婉兒,你不覺得這樣,太過於自私了嗎?」
「母后,縱使這是自私,那也是愛,愛的自私,勝過一切,當年王皇后和蕭淑妃這麼對母后,母后所做,也是為了捍衛母后對父皇的愛。」
「可是,徐惠妃,劉淑儀,鄭德儀,她們都是無辜的。」
「時間可以改變一切,誰都不能保證,她們不會成為第二個王皇后,成為第二個蕭淑妃。」
「你真的這麼認為?」
「婉兒是這麼認為的,母后,這是您對父皇的愛,天地可鑒。」
「愛,愛,我對李治的愛,自私的愛。」許久,我還不停的喃喃道。
縱使是自私的愛,天地,也可以為證嗎?
一陣寒風拂近,將婉兒的青絲吹至我眼前。
「母后。」隨著一聲驚呼,門外,身著綠衣錦襲的女子衝了進來。
「母后。」令月跪在我的腳邊,趴在我腿上哭泣。
伸手拂了令思的頭,她淚眼汪汪的雙眸抬起看著我。
「母后,父皇,父皇走了。」
走了,走了,終究還是離開了。
這就是所謂的天地可鑒嗎?
「令月,母后已經知道了。」
白雪如若停止,皇上就可以回來了,門外,看著紛飛的白雪,繼續灑在整個皇宮。
白雪,今夜,不會停止,而李治,終究還是回不來了。
「母后。」令月,還趴在我的懷裡,淚水,沾濕了我的錦襲。
回頭,卻見婉兒也在伸手抹淚。
德官上前,跪地行禮。
(德官,至王福去世後,一直跟在我和李治身邊的太監。)
「奴才參見皇后娘娘,參見太平公主,參見太子妃。」
令月和婉兒一同起身,立於我身邊,抬頭,對德官道,「起來吧。」
「謝娘娘。」
德官起身,伸手抹了淚,才道,「皇后娘娘,皇上,駕崩了。」
對德官點了點頭,眼前,一片恍惚之色,模糊得看不見所有。
只聽得令月和婉兒的一聲急呼,「母后。」
眼前人影晃動,頻頻走來腳步聲,原來,我又一次暈厥了。
只是這一次醒來,身邊見了令月和婉兒,再也不是,李治了。
坐於軟鑾,則前去了貞觀殿,一路上,皆是宮女太監的哭泣之聲,將近年關,整個皇宮,又呈了一片淒涼之色。
御園內,桃花已經凋零;帝妃池,白蓮已經枯萎;鳳求凰,桃樹已經突竭。
貞觀殿,最後一次握住了李治的手,他的手,比起多年前,更為冰涼了。
當夜,李治駕崩於洛陽宮貞觀殿。
李治遺詔:皇太子李顯柩前即位,裴炎等大臣輔政,軍國大事有不決者,兼取決於我的建議。
十一日,太子李顯即位,為中宗。
尊我為皇太后。
光宅元年
正月初一,李顯改元嗣聖,大赦天下!
《女尊帝后》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