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時？
靈兒五歲便進宮，靈兒的夢想，何曾不是嚮往宮外的生活呢。
可在宮裡的這十三年，靈兒，始終不能圓了自己的夢想。
「才人姐姐，太子殿下和吳王都是天底下最美的男子了。」
「丫頭你胡說什麼呢。」我伸手輕敲了靈兒的頭，心中便是喜悅的。
「靈兒說的可都是實話，這宮裡呀，就只有太子殿下和吳王能配得上才人姐姐這般容貌。」
也只有靈兒，在宮裡，才是我最知心的人。
帝傳三世，武代李興。
靈兒曾在牢獄中為我哭腫了雙眼。
為李治擋下長劍命在旦夕。
靈兒在長閣為我哭腫的雙眼。
感業寺出家為尼。
靈兒則離開感業寺為我哭腫的雙眼。
謀害龍兒打入冷宮。
靈兒求了羅峰將軍為我哭腫的雙眼。
我失去孩子不曾將飯菜下嚥。
靈兒在床邊為我哭腫的雙眼。
……
靈兒，何時又為自己而哭泣過……
為靈兒蓋上了被子，她的身體，漸漸便得冰涼。
「娘娘，你吃點東西吧。」單婷端了飯菜來到房中。
對單婷搖了搖頭。
「我陪陪靈兒就好。」
單婷無言的退出房門去。
今日一早，還在睡夢中，便傳來了靈兒逝世的消息。
如驚天一雷，響徹在我的耳邊。
穿衣下床，還未梳洗，就同單婷來到了靈兒的房間，臉上還有淤青的靈兒，就這樣安睡在床上。
還來不及和我說上一句話。
「娘娘，奴婢今日起床叫了靈兒，本原是為了靈兒上藥，誰知……誰知……」說罷，單婷的眼淚流了下來。
「為何要流淚。」我淡淡的問道單婷。
單婷則疑惑的看著我。
「後宮，害我靈兒之人，定不得好死。」我的話，淡得讓人寒顫，卻是恨之入骨。
一直在靈兒身邊坐到現在，我不曾吃下一點東西。
單婷也只能在一旁乾著急。
蕭婉瑩。
靈兒之死，我定會在你身上千百倍的討回來。
那日我同單婷接了靈兒回宮，後在院中我問了單婷靈兒的傷勢。
單婷則言外傷很快會好。
「娘娘，靈兒的傷口……」單婷那日說著猶豫了。
「如何？」我驚訝的看著單婷問道。
「靈兒身上的傷痕被人……被人下了毒。」
單婷的話，讓我呆坐在庭院中。
深吸一口氣，「單婷，無論如何，一定要救靈兒。」
「奴婢盡力而為。」
而今日，便是靈兒逝去的消息。
這宮中，可曾有誰讓我對於我的孩子之死，靈兒之死外表上如此堅強的。
仇恨。
漸漸吞噬著我。
也是在靈兒逝世後，李治才來回到的紫宸寢宮。
再見李治，多了一些疲憊。
為何見到李治，我還是會想流淚。
他對我的情縱使已經不在，而我，卻還是將李治當做了唯一的依靠。
在任何人的面前，我不能流淚，在李治面前，有誰可知，我是如此的軟弱。
「皇上……」李治將我摟在懷裡，這個懷抱，還是那麼的熟悉，卻，又是如此的陌生。
李治撫摸著我的青絲，吻落了上去。
淚，卻滴落在了李治的紋龍明黃衫上。
放開李治的懷抱，跪在了地上。
「皇上……」
「汀兒，這是為何？」李治的手，終將我扶了起來，名字，他還喚我『汀兒』。
「皇上，臣妾求皇上一件事。」我的聲音，收起了哽咽，拭擦了淚水，目光呆滯的看著李治。
「汀兒有何事，儘管言明便是。」
威嚴而又溫暖的聲音，讓我在失去靈兒的秋季，多了一絲安慰。
「臣妾是已失寵的妃子，本不應在對皇上相求任何事情，可是……可是靈兒，她是我的妹妹啊。」
不爭氣的眼淚，終究又一次滴落。
我說這些話時，李治溫暖的手顫動瞬間，重新握住我的手。
「靈兒的夢想，便是出了皇宮，自臣妾進宮之時，唯有靈兒與我相伴，臣妾求皇上，撤了臣妾昭儀之位，臣妾只想帶著靈兒，走遍天涯海角，圓了靈兒在宮廷之外的夢。」
李治的手，從我的手上漸漸鬆開，這一絲溫暖，漸漸脫離我的身體，牽扯著已逝的心。
我再一次跪在地上，「求皇上成全。」
李治卻轉身不在看我，室內，是李治重重的歎息聲。
「對不起。」
許久之後，李治在我身前說道。
君王的第三次『對不起』，武汀兒何德何能，承受得了君王的三次對不起。
只是，什麼都已經毫無意義了。
看著黃葉紛飛。
司空大人李績駕了馬車。
單婷同我一同坐於馬車內。
撩了馬車的簾子，看著身後，兩馬並行的車輛上，黃色絲綢所蓋的木棺。
我的靈兒，此時就在棺內。
林中，落葉紛飛，偶爾想起了烏鴉的叫聲，淒涼而寂寞。
「娘娘，我們要去哪裡？」單婷在我身邊輕聲問道。
「去蘇州。」
一路上，便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