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投得那塊地什麼狀況?」顧清河漫不經心的問道。
「上了向翰飛的套了,九龍那塊地就是個幌子,虧空嚴重,這個項目搭進去我五十個億,現在公司資金運轉停滯,很多項目開不了工。」菲飛也毫不在意的答道。
「什麼?」清河的聲音裡是掩飾不住的驚異。「可好?」
顧少說話總是這麼惜字如金的,好在她季小姐是習以為常,領悟能力良好,當下,毫不猶豫的答道,「好,我好的不得了!」
「我決定拋售神話集團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清河沉默了兩分鐘,就在她都要以為他已離開要掛電話的時候,他突然開口了。
季菲飛這回是真急了,她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沒想到他竟然有這麼大的反應。「你瘋了!這幾年房地產業不景氣,你大肆拋售神話集團股份,會導致崩盤的。」
「現在也顧不了這麼多了,保住季氏才是首要的。」
「我們倆在神話集團的股份加上歷年儲蓄,應該能堵住這個窟窿還能有點盈餘。」
「沒用的,清河,向翰飛就等著我去求他,怎會給我翻身的機會。」季菲飛卻已看清,連一分錢都不願往裡填,套住就套住唄,這塊地總是跑不了的,她自有他用。
「我不會再往裡投錢,這只會讓自己輸得一無所有。」她斬釘截鐵的說道。
可那邊卻再也沒有聲音,生平第一次,顧清河先掛了她的電話,聽著話筒裡傳來嘟嘟的斷線聲,季菲飛心急如焚,卻也無法可想,打過去的電話他通通不接。
那時候的她總想著,顧清河這樣的人,跟她一樣決定了的事情是不會更改的。他此舉是任性了點,但許默應該是可以理解的,沒什麼大問題。
他一直數十年如一日的擋在她的前面,她就固執的以為天底下是沒有什麼可以傷到他的。她笑言,只要顧清河在一日,只要她想,她永遠可以做那個他天真任性的妹妹。
她從不曾想到,有朝一日那樣一個清風朗月的男子,也會被人潑了滿身污水。等著她這個妹妹為他洗清……
如果季菲飛知道她那一通的電話會有怎樣的後果,她寧願所有的事情都爛在肚子裡也不會向清河吐露半句,可惜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後悔藥。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就在季菲飛以為一切都是她想多了時,一件突如其來的事讓她措手不及,原來所有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
「菲飛,是我,林祈。」季菲飛看了一下表,十一點二十分,香港與陌城用的都是北京時間,不存在時差問題。那他怎麼會在這個點給她來電話,她懶懶的應了一聲,正在猜測林祈打這通電話的用意,可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如一個晴天霹靂,震得她連手機滑落地毯都不知。
腦子裡反反覆覆只剩一個念頭,清河出事了,清河出事了……。拳頭握緊又鬆開,手心有絲絲血跡滲出,她才回了神。
好不容易穩定住心神,季菲飛迫不及待的揀起掉落在地的手機,她的手一直不受控制的抖著,都快握不住手裡的手機。林祈的電話還沒有掛,她幾乎是用吼的出聲。「你給我說清楚,清河一向公廉,聰明如他自也不會落把柄在任何人身上,再說,現在顧老爺子正當職,到底是誰有這個膽子動了他。」
「還不清楚……」
「什麼罪名。」季菲飛追問道。
「貪污受賄。」
「金額?」
「隱隱約約的,我聽不大清楚,好像是四十個億。」她的心跳幾乎要停在這一刻,四十個億……四十個億……,這個數額實在太過巨大,若是披露出來是誰也保不了他。
「消息來源可以確定嗎?」
「應該錯不了!我現在人在北京,剛剛我經過書房的時候無意中聽父親提起的。」林祈的父親官至副部長,是人稱的年輕有為的大人物。連他都被驚動了,那得有多少人盯著,盯著顧家的倒台……
「清河……,現在這個位置上,多少人盯著,你怎麼會這麼衝動?我們從小受的教育的第一條就是要控制住自己,永遠不要讓自己的弱點暴露於人前,你這回是生生把把柄落在人手,受制於人前。」
可她無力去責怪他,自小她就是他的弱點,這麼多年都未曾變過。如果真要去怪責一個人的話,只能怪她都消失這麼多年了,還要重新闖入他的生活。
「現在情況怎麼樣?」季菲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追問詳細情況。
「已被雙規,聽說因數額巨大,此案已震驚中央,省紀委已成立專門調查組準備徹查此案。」他經過書房,看到門沒關嚴,好奇的往裡看了一眼,就聽到了他熟悉的名字。
「顧家那小子這次是惹了哪位了不得的人物,會讓人這樣整他,這個孩子是毀了。」他清晰的聽到了父親悠長的歎息聲,他的腳定在那裡再也移不開。
顧家清河人稱芝蘭玉樹,打小他就是仰望著他的。如果上流社會也分三六九等的話,那他跟季菲飛無疑就是最頂尖的,如璀璨的明珠,耀眼奪目。
季菲飛小時候是頗有些盛氣凌人的,惟有顧清河溫和宜人,讓人心生親近之心。所以打小他的人緣就是極好,他們都願意簇擁在他身邊,轉眼十多年了,他們早已長大,連季菲飛都隱了鋒芒的時候,清河竟然會出事,他怎麼也不敢相信。
無論是怎樣,顧清河是他認定的兄弟,他自當竭盡全力幫他。當下躡手躡腳的回了房,六神無主的他第一時間打了電話給季菲飛,或許這個當年同樣奪目的女子能夠救她。
「好,我知道了,謝謝。」
雖說她跟清河十歲就離京,但林祈跟他們畢竟是一個軍區大院長大的,幼時跟清河關係就是極好的,後又同在陌城,自是不用提防。可別人就不好說了……「你不要輕舉妄動,我明天一早就回國。」
吩咐曉涵定最快的班機回陌城後,她又撥了一連串的電話,得到的結果大同小異,此案因涉案金額巨大,證據不足,怕引起政壇動盪,已被封鎖消息,清河本人現已被政治隔離,根本就聯繫不上。
「顧爸爸,現在是什麼狀況?」到最後,顧不上已是夜裡一點,她咬牙撥了顧伯父的電話。
「我也不清楚,這件事很突然。」顧爸的語氣中也是難掩的焦急,話說的卻是絲毫不亂,「剛是一個老友給我來了電話,說清河這孩子出事了,具體什麼情況他也不清楚。我知道消息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想做什麼也是有心無力,只能等明天。怕你顧媽媽擔心,我都沒敢告訴她。」
「您聽我說,清河是因為貪污受賄被雙規,我現在得到的數額是四十億,具體的情況也要明天才能知道。您先不要著急,顧媽那邊能瞞多久就瞞多久。清河的為人我們都是知道的,貪污受賄的事情他是肯定不會做的,我心中對於他這筆錢的來路有個大概的想法,一切得等我回陌城才能確定。」
「另外,這件事情肯定是有人蓄意陷害,按理這件事是不可能曝光的,但我們也要防著,做最壞的打算,您明天一定要盡一切努力把這件事情壓下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事情見報,我們也可以以洩密罪處理了他們。」
季菲飛頹然的放下電話,這種調查案件,按照規章制度,親屬是必須迴避的。一切未有定論前,顧伯父是只能在暗的。
不,她不能再等了,清河是除了爺爺之外,她最重要的親人,她不能讓任何人因為她的事情而傷害他一分一毫。
女子身上是逼人而來的冷意,素手翻飛,所有打出去的電話發出去的信息都只有短短三個字,「給我查!」竟敢動清河,我要讓他付出十倍的代價。
爺爺是不在了,但她季菲飛還在,季家還沒倒。爺爺是個豪爽義氣的人,雖多年前就與顧爺爺因某些原因常駐陌城,但門生老友不計其數,受過其恩惠的人不少。
她握緊手裡的名單,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為了清河,她不得不動用了爺爺留給她的最後一件東西。
「清河身後不僅有顧家,還有我季家,我倒要看看是誰那麼大本事想把我們兩家連根拔起。都以為她溫柔無害只能躲在清河身後是吧,我季菲飛就要讓他後悔動這個念頭。」
她的身份對於圈外人來說或許是個秘密,圈內人卻是人人皆知季司令家的小姑娘從小就跟顧家的小子關係最鐵。季家小姑娘從小就是個囂張跋扈、淨惹禍的主,偏生有個及其護短的爺爺,還有個愛妹如癡的顧清河,整個軍區大院是無人敢惹。
一宿未睡,又早起趕飛機,饒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更何況她還是個孕婦。她未出世的孩子,一定是個很體貼的孩子,她這個做母親的每天疲於奔波,連好好休息都做不到,他卻不鬧每天只是安靜的陪著她,連胎動都是輕微的。
她睡醒的時候飛機剛剛降落,身上還搭著曉涵給她搭上的毛毯。她這陣子天天當空中達人,昊天跟曉涵擔心她的身體。這次她一通電話打來又要急急趕回陌城,曉涵只好瞞著她多訂了一張票陪其同行。
陌城機場早已沒有等待的人,她開著車一路直奔紀檢委。越心急越壞事,剛出機場口車就跟人碰了,是追尾,綠燈亮起的時候,前面的車沒動,她直按喇叭。等到前面的車開動,她一腳踩了油門跟上,那輛車卻倏地停了,來不及剎車,她直接就撞上了人家前面的車。
她看了一下表,八點過十分,紀檢委該是開門了,遲則生變,她今天是無論如何也要見顧清河一面。「我在豫園路口,出了點事故,誰五分鐘之內能過來。」
五分鐘之內趕過來的是裴思遠,一身衣冠不整的,不知是不是直接被她從床上挖起來的緣故。
「思遠,我這出了點事,你幫我處理一下,我還有點急事要先走,車借我用一下。」季菲飛並沒有跟他提起清河的事,這件事是清河出售神話集團股票引起的風波,還不知道跟他能不能脫得了干係。
「對了,幫我照顧一下曉涵……」臨走,她不忘強笑了笑叮囑思遠。
「菲飛,你等等我……」曉涵才從剛剛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季菲飛卻早已從思遠手裡拿過車鑰匙,上了停在路邊的幻影,她的面龐隱在茶色玻璃後,模糊不清。
她穿過護欄想要上車,菲飛卻沒有給她追上來的時間,她剛到車門前,車已噌的一聲竄了出去。
她驚得連連退了兩大步,恰好跌在身後的思遠身上,他扶住欲倒地的女子,疑惑的問道,「菲飛這是怎麼了?一大早火急火燎的,你們剛從香港過來?怎麼沒有司機來接你們?」思遠明顯還有點狀況外,一大早被季小姐的急電召來,現在還有點雲裡霧裡。
「有點急事,我們剛剛跟人的車碰了一下……」曉涵知道事態嚴重,也沒敢說起她們是為啥事回來。只是指了指不遠處的那輛寶馬及正站在車屁股後面左右打量心疼不已的那個男人。
她記得車碰上的那一剎那,她們還未有動作,那個男人就氣勢洶洶的衝到她們車前,劈頭蓋臉的一頓罵,「你他媽會不會開車……」
「我的新車啊……,你要怎麼賠償……」那個肥頭大耳的男人又是一陣哀嚎,一臉肉痛的表情。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臉冷色的季菲飛已從駕駛座開門下車,把車門摔得倍天響。也不開口,掏出手機就打電話,然後就抱拳站在路邊打出租車。又想起什麼似的退到了路邊,冷著一張臉不說話。
那個男人被菲飛的神色所攝,這一看就是個惹不起的主,只得悻悻然的住了口。
不久,季菲飛口中稱為思遠的這個人就來了。而那個男人卻像霜打的茄子般,自他出現後,就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裡,也沒敢過來。
聽曉涵說完事情的始末,裴思遠二話不說拿出一張空白支票,「修車的錢,自己填!」
怪不得菲飛會說他們這一堆敗家子了,那麼一張空白支票,他眼都不眨就扔出去了?曉涵使勁眨巴了一下眼睛,確定思遠真是把空白支票遞給了那個男人。好奇的問道,「你不怕他亂填?」
「那是神話集團的空白支票,借他十個膽他也不敢。」思遠淡淡答了一句,心思卻早已不在這個上面了。
季菲飛怎麼會突然回國?還是一大早的班機,連司機都沒帶,莫非是出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