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不明所以的看著伴娘衝入教堂,急急的說了一句什麼,所有的人就都起身跑了出去。語言溝通的障礙讓他眼睜睜的看著新郎在前,所有賓客片刻間走的一乾二淨。
追出來的時候,季菲飛已上了門口的一輛黑色賓利。只餘純白的裙擺飄散在風中,很快,車門關上,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眾人面前。
許默衝過去攔在車前,圓睜著雙眼怒道,「菲飛你這樣算什麼,你給我下來。」
隔著車窗看著神色駭人的許默,再看一眼身邊面無表情的向翰飛。季菲飛怒道,「你現在滿意了,或者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想看到這種結果。」
向翰飛未言語,只是不聲不響的鬆了安全帶下了車。季菲飛神色淒然,可看到這種場面,她也只能下車,維持住一貫的面無表情。
兩個男人眼底都是刻骨的恨意,許默是因為向翰飛破壞了他的婚禮而恨,那向翰飛又是在恨什麼?
「向翰飛,你予我的,改日我一定千百倍奉還!」許默咬牙切齒。
「我隨時奉陪……」向翰飛表情淡然。
「…………」
「…………」
季菲飛冷著一張臉看著兩人的針鋒相對,抬頭45度角仰望,用力把眼淚嚥回肚裡。她已經努力過,可結果卻是讓情況更糟而已。那她就只能選擇做個木偶娃娃,精緻無缺,有人提線才動。
清河看著菲飛畫著淡妝的臉精緻無缺,木然到沒有一絲表情,比商店貨架上擺設的芭比娃娃還要冰冷上幾分。心底是難掩的歎息,菲飛怎麼會到今天這個地步,若是季爺爺還在,那麼所有的問題都不再是問題。可惜,那個最疼愛菲飛的老人早已回歸塵土。
菲飛是否早已習慣帶著面具生活,什麼時候連微笑都是恰到好處的露出三顆牙齒。得體的談吐、優雅的舉止,若不是有著不一樣的外貌,他們就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的兩人。
清河輕靠近菲飛身邊,低聲說道,「對不起!」為我對這一切的無能為力。
「清河,不用抱歉,你為我做的已足夠多。」女子朱紅的唇間吐出的字語一字字清晰無比,卻自始至終沒有變過表情,連仰望的姿勢都未曾變過。良久他才聽她低喃了一句,「或許這該怪無常的命運……」
命運,命運又是在什麼時候轉了彎。她遇到許默的時候;她去Z市求學的時候,還是季爺爺去世的時候……沒有答案,只是轉眼之間他們就到了如斯境地。
「這次的確是你過於求成了些,算了,你無論做什麼決定,都有你的道理的,我也不多說。不過,菲飛,正如你所說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沒有誰能代替誰的人生,所以你不要把別人的責任強加在自己身上,那並不是你該承擔的。」明知菲飛聽不進去,清河還是忍不住的開口,這些辛苦本就不是她一個女子該承擔的。
許默跟向翰飛的對峙總算是告一段落,她與清河的對話也告一段落。季菲飛收回目光,不再看眾人一眼,抬步上車,留給眾人一個決絕的背影。
「菲飛……」許默淒聲叫道。
她的腳步緩了緩,卻終於沒有再回頭。Ti amo,她在心裡默念出聲,如果無法帶我走,請把我的愛帶走。
如果愛,請深愛。可她卻連最後望一眼深愛的人的勇氣都已失去,「許默,希望你記得的是那個永遠天真任性的女子,而不是眼前冷漠決絕的女子。」
許默徹底在她的生活裡失去了蹤跡,回到香港的當天,接到他的電話,他疲憊的聲音裡是難掩的絕望,「菲飛,我累了……或許我該找個簡單一點的女孩子,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想要什麼。她所有想要的東西,都可以用金錢搞定。可是你,哪怕我費盡心思,…………」
我費盡心思,也只換來滿身傷痕。他多麼希望她還是那個任性張揚被他們疼寵在手心的女子,而不是現在這個優雅冷靜到極致的女子。
自始至終,她只是安靜的聽著許默漸說漸低,連呼吸都放慢到極致。他們終究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我願傾盡所有許你一世歡顏……」又是誰許誰的一世歡顏。
心尖銳的疼著,她害怕一開口就洩露出自己悲傷的聲音,她死死咬著嘴唇,連嗚咽都不曾。在許默的眼裡,自己怕是連心都沒有了吧,不會疼痛,只剩漠然的表情,那就讓他繼續這樣認為吧。她既然無法給他想要的,那就勇敢的放手。
她的生活回到原點,回到五年前S市的生活,獨自一人。不會再在半夜裡突然驚醒時,撥出熟悉的號碼,只為說一句,「我想見你!」床畔就會突然出現熟悉的身影。
她夜不能寐,日漸消瘦,可生活總得繼續,既然連許默都捨棄了,她還有什麼是不能捨棄的。她開始把全部心神投在公司事務上,日日工作到夜深。
「菲飛,你不要這樣子,想想肚子裡的孩子。」昊天看到她日漸消瘦,不忍她如此折磨自己勸道。
女子沉默以對,他也只能暗自歎息。輕輕撫上小腹,菲飛輕柔低語,「孩子,你要堅強,媽媽也是不得已,只怪我們未能相逢在最恰當的時候。」
向翰飛除了打給她的第一個電話勃然大怒外,未見有任何動作,甚至每天晚上十點會準時候在公司樓下,親自開車送她回季宅。若不是肚子裡的孩子和自此杳無音訊的許默,她都要懷疑斐濟島的一切都是她的夢境。
她不再試圖去做任何激怒向翰飛的事情,開始處心積慮的隱瞞她有身孕的事情。不知是不是孩子知道心疼母親,第九周的時候,她的孕吐反應已經不甚嚴重。因她本就身形纖瘦,三個月的身孕,她若是出門都會束了小腹,穿上稍寬鬆的衣服,看不出一點端倪。
曉涵很不理解她突然的逃婚之舉,她也不願意解釋,兩人之間也沉默了很多。公司的境況似乎是越來越好,盛世華庭才剛開工,就已預訂出三分之一。去年積滯許久的樓盤也開始賣動,資金穩步回升,她漠然許久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最近有一塊約1000多畝的地在公開競標,靠近九龍城區商業最為繁華的黃金地段。她跟昊天看過地理位置後,覺得可行,都有意把其競拍下來改建為百貨賣場。
政府報出來的底價為2228。6元/平方米,各競標公司提供策劃案與競標價,政府會根據策劃案跟報價綜合評定出中標單位,予以公佈。
聽來簡單,但涉及到綜合評定,季菲飛心裡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不管怎樣,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她並不打算放過。所以她給昊天的答覆是,不惜一切代價,把這塊地弄到手。
她大致算了一下,就算地價被炒到2500元/平方米,也在三十億左右。加上前期的資金投入,五十億的流動資金應該是夠用的。那時候的菲飛不知道的是,這一切也不過是一場針對她的陰謀。
早上八點,她剛踏入辦公室,準備開始新一天的工作。電話突然響起,是母親?她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母親不如人家的母親,會每天打電話來關心女兒過得好不好,她會打電話來,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父親出事了。
果然,電話裡是母親焦急的語無倫次的聲音,「你父親心臟病發作了,正在急救室搶救……」
父親的病,她特意咨詢過醫生。說不要太過勞累,保持心境平和是可以將養的。可現在已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您打電話給清河,他在陌城,叫他安排一下,我會搭乘最早的班機回國。」
「父親的病沒事的,您放心,我會馬上回來。」
她一字一句跟母親重複了兩遍,等到母親的情緒穩定下來,她疲憊的放下電話。九龍這塊地的競爭已趨白熱化,她今天本是要開小組討論會的,現在,所有的事情都顧不上。
「曉涵,幫我訂今天回陌城的機票,越快越好。另外,叫昊天來一趟我的辦公室。」
菲飛又把他們的計劃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方才抬頭道,「昊天,我家裡出了點事,得馬上回去,這是九龍這個競標案的所有資料,我現在全權委託你代理,有什麼事電話聯繫。」
陌城市第一人民醫院高級病房,父親已安詳的躺在病床上,母親坐在一旁垂淚。她拉過守在門外的清河,「什麼情況?」
「醫生說是情緒過於激動引起的心肌梗塞,現在病情已穩定。」看了一眼一臉疲累的女子,清河頓了頓,還是說出了口,「醫生說,季伯父的病情已經惡化。」
醫生確診季伯父患的是遺傳性心臟病,而季爺爺患的是肺性心臟病引起的心臟衰竭。擔憂的看了一眼身側的菲飛,清河開口道,「你有空也好好去做個檢查。」
季菲飛幾不可聞的輕歎,自己的身體自己自己知道,但也沒有拒絕。她緩步來到病床前,父親猶在熟睡,她輕聲叫了一聲,「媽,您到這邊來,我有事想問問您?」
「昨天有沒有誰來過,父親為何會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