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城玫瑰園
一貫波瀾不驚的清河一臉怒氣,「季伯父,剛剛菲飛傳來消息說她十二月十八訂婚?」
這個孩子,就是執念太重,父親把菲飛托給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把菲飛當成了他的責任。說起來比他這個父親還上心,只是這樁婚事事關季氏,誰也不能阻止。
「是我跟翰飛訂的日子,這可是難得的好日子,我特意請大師查了黃歷。」
清河看到季伯父點了頭,一陣絕望,連他說了什麼都沒聽清,恍恍惚惚只聽到什麼好日子。「好日子……好日子。」喃喃重複兩遍,不禁冷笑出聲,季伯父這一回來可真給了他們太多驚喜。
「您明知菲飛不願,還把她往火坑裡推,您就忍心……偏生菲飛顧念父女之情,不忍忤逆您……您太過分了。」清河氣極,可季伯父是長輩,有許多話他終究沒有說出口
多年分隔兩地,菲飛跟他們其實並沒有多少感情的牽絆。僅剩的也只有那點血脈相連的親情,在他。們操縱她的婚姻是已消失殆盡。可菲飛還是沉默的默許了此樁婚事,清河明白,她只是內疚。
清河失魂落魄的出了玫瑰園,甚至都忘了開車,他只是麻木的沿著下山的小道走著,直到再也走不動。
A
一貫清雅出塵的他,絲毫不顧忌形象的蹲在路邊,嗚咽出聲。五年前,他無力阻止菲飛的遠走,五年後,他無力阻止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婚姻。原來,無論自己多麼努力,有多大的權勢,那個女子想要的幸福還是遠在天邊,無人能給。
這一夜,他都忘了他是怎麼回的家。整個心都已被抽空,他只是機械的往前走著,沒有目的,沒有盡頭,一路向前。
季家大宅
季菲飛手拿著鬱金香型的酒杯,輕輕搖晃著。石榴紅色的葡萄酒在精緻的酒杯裡搖曳著,主人卻失去了飲上一口的興致。隨手把酒杯擱在桌上,菲飛緩緩坐回沙發。
雪球乖巧的跳上她的膝蓋,她輕撫了一下它雪白柔軟的毛。雪球是一隻波斯貓,是清河送給她的禮物,她從小愛貓,又怕孤單。她孤身返港,清河就送了這隻小貓給她,因飛機上不許攜帶寵物,近日才被送達。
其實這樣清冷的夜裡,這樣亂紛紛的心情,是適合喝上一杯濃烈的白酒的,可惜無對飲之人。
她出去一會的功夫,休息室裡已空無一人,許默不告而別 。他是在怪她不該答應這個婚約吧,可面對父親的懇求,再想想他的身體,她無話可說。
他們是給了她生命的人,縱是對父母再怎樣冷淡,她也不會棄他們於不顧。以前的她可以任性,是因為季氏事業如日中天,父親身體無恙。可現在季氏沒落,父親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該是她擋在他們前面為他們遮風擋雨了。
無論過往怎樣疏離,這總是為人子女的責任。想到此處,她心底一陣苦澀,她不願,卻不得不接受。
菲飛抓起擱在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上好紅酒被她這樣牛飲,若是許默在又該嘲笑她了吧。
許默,這個想起便會覺得溫暖的人,這個說只因等待的那個人是她而永遠不會累的許默,是不是也會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疲憊不堪。
菲飛黯淡的眼眸在黑暗中不見一絲光彩,緊握著酒杯的手一陣痙攣,胸口絞痛,不由自主鬆了酒杯濺落一地碎片,在月光下散落一地晶瑩的光。
按住隱隱作痛的胸口,在沙發上靜靜地坐了一會,剛要起身,一陣暈眩使得她不得不重新坐回去,靠回沙發上。雪球心急的抓著她的衣服,想要拉她起來,她安撫的摸了摸雪球,示意它安靜。
摸到一旁的扶手,她撐著身體站起來,摸索著行到床前,仰面躺倒在床上。許默,許默……輕念著這個名字良久,菲飛才輾轉睡去。
「跟我走!」向翰飛霸道的拉住了她的胳膊。
「不要,菲飛。」許默緊抓著她不放手。
無邊的黑暗裡,她就像一個木偶娃娃,一下被人扯到這邊,一下被人扯到那邊。「放手!」她尖叫出聲,驀然驚醒。
摸了摸滿臉的冷汗,菲飛長呼一口氣,幸虧只是夢一場。半晌折騰,卻再也睡不著,睜著眼睛直到天明。
只是這樣的夜裡,失意的人注定不止他一個,香港拉斯維加斯酒吧,許默面前已堆了十來個空酒杯。
平時一貫自詡溫柔體貼的許默,宛如暗夜修羅,瞳孔血紅,渾身散發著冰寒無比的氣勢。
借酒消愁愁更愁,古人誠不欺我。他已經數不清喝了多少杯了,意識卻還是清醒的。這樣清冷的夜裡,他欲求一醉而不得。
白天對著菲飛,怕她因為他左右為難,明明心已痛得麻木。他不得不打起滿腹精神,配合著菲飛的步調,維持住微笑的臉,維持住平和的語調,裝作若無其事。
待到菲飛有事離開,他迫不及待的逃離。心底的疼痛讓他快要窒息,他需要發洩一下,於是就來到了這個酒吧。
窮盡這一生,只為許她一世歡顏。如果早知道這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戀,是讓心痛得都沒有知覺,還要強裝歡顏,他還會不會這麼義無反顧。
一瞬的遲疑,心底卻有聲音響起,「會的!」哪怕菲飛一定要選擇跟向翰飛成婚,他也只會收起滿腔愛意,一如既往的默默守護她。
有穿著暴露的美女靠近他,「帥哥一起喝一杯吧!」
「滾!」他語氣森寒,一拂桌上的酒杯,碎片飛了滿地,引來一片尖叫。
多少年了,從沒有喝酒喝到吐還神智清醒。扶著街邊的路燈,他吐得昏天黑地。嘴裡一片苦澀,膽水都吐出來了,他還是清醒的。
跌跌撞撞的走上人行道,他也漫無目的的往前走著。為了菲飛,這麼多年留在陌城,打理神話集團。從名不經傳的小公司到今天C省的龍頭企業,沒有人知道他耗費了多少心力。
只因為這曾是菲飛的夢想,哪怕她半途而廢了。他還是堅定不移的守著她的夢想,漫長的五年裡,他在無盡的等待中一天天絕望。直至菲飛歸來,本以為近在咫尺的幸福生生被人拆散,他該去恨誰,或是該恨那無法抗拒的命運。
本是七尺昂藏男兒,在這樣寂寥的夜裡,竟然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