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餐廳裡,已平復情緒的菲飛看了一眼對坐滿面笑容的許默。「許默,我想跟你說件事。」
「你說。」許默嘴角猶帶著笑意。
菲飛斟酌了一下用詞,小心開口道,「昨天你走的早,後面發生了一點小插曲。」
「嗯……」許默拖長了尾調的聲音。
「昨天父親宣佈了我跟向翰飛的婚訊。」
許默的笑容僵在嘴角,臉色煞白。昨夜的溫柔繾綣,還美好的恍若夢境,現實卻狠狠的給了他一下子。剛剛菲飛說了什麼,她父親已為她定下婚約並於昨晚公之於眾,那誰來告訴他,他們昨夜所有的柔情蜜意又是什麼。
「菲飛,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許默急切的抓住了菲飛的手,盼望得到她否定的回答。
菲飛別開了臉,不忍看到許默的表情。但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澀聲開口道,「這是真的。」
「菲飛,你太殘忍,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許默失控的打碎了桌上的杯盞,溫熱的牛奶成白線從餐桌淌到地上。王嬸聞聲出來,菲飛搖了搖頭,王嬸退出了餐廳。
菲飛反手握住許默的手,一字一字輕聲道。「許默,你聽我說,兩年,你給我兩年時間,我一定解決這一切,安心當你的新娘。」
縱使父親親口宣佈了她的婚約,那時候的女子兀自天真的認為,只要兩年的時間,兩年,她足夠讓季氏擺脫困境,不再掣肘於向翰飛。商人看重的無非是錢財,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交換,向翰飛應該很樂意還她自由。
她猜中了一切,惟獨沒有料到結尾,向翰飛並不甘願放手,他費盡心思要得到的並不是季氏,而是她。
「那你說,你到底答應了你父親什麼事情?」
「你說話啊,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向翰飛能給你的我同樣能給你?」許默使勁搖晃著她的手,有點歇斯底里,菲飛默然以對。
許默,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這是我的責任,不是你的,我又怎能將事情盡皆托於你手。再說我本已欠你良多,又怎能容忍自己成為你的拖累。向翰飛這個人,絕非善類,我不能拿你們之間的任何一個人去冒險,而我無法拒絕父親的請求。
可許默一直情緒激動,菲飛不得不出言安撫,「許默,我答應你,明年的今天我一定履行跟你的婚約。」
他本也有話跟菲飛說,看她也有話說就讓她先說,結果他那未出口的話語卻永遠也說不出口了。就像曾經那無數夜裡的痛徹心扉,到最後也終壓抑成了一句俗套的最近可好。
「菲飛,你給我一個理由,季氏真就對你這麼重要,你放棄它不行嗎。」
「許默,不可能的,就像你不可能放棄神話集團一樣,季氏於我而言,雖無感情,但我不可能坐看父親一腔心血付之東流。」
「菲飛……」
「許默,你要明白,我有我需要守護的東西,很多事情注定只能是秘密,我希望你尊重我的決定,我不想解釋也不會解釋。」
「我以為我們之間應該無秘密的。」
「那這張運通黑卡,我記得大陸是不予發行的,你是怎麼拿到的。」
「或者你該解釋一下你的另一個身份。」
許默欲言又止,女子卻已疲憊的搖了搖頭。這個本來無限美好的早上,他們爆發了有史以來的第一次爭吵。
「我並不想知道,你有你的秘密,我會等你親自告訴我,同樣,你也不要逼我。」
許默苦笑,在菲飛眼裡,他現在的行徑就像小孩耍賴一樣。她不知道的是,神話集團的許默什麼時候不是冷酷無情,殺伐果斷的。不然何以讓神話集團從一名不見經傳的小企業成長為今天的本省龍頭企業。就像現在的菲飛還不明白商海沉浮的人,沒有幾個是乾淨的,他亦不能。
「菲飛……」許默頹然的低下了頭,要說這世上有誰最瞭解他,也就菲飛一人,他從沒打算瞞著菲飛,是知道她永遠不會開口問的。可真到菲飛問起的那一天,他還是猶豫了,他該怎樣說起他的身世。那是連他都不願意面對的過往,心底另外一個永不能碰觸的角落。
「許默,神話集團那邊我怕是沒法在幫你了,另外我準備搬出去住,我父母都回陌城了,我再住在你這裡怕是不大方便……」菲飛這廂說著,許默卻大怒,「王嬸,沒聽見嗎?季小姐嫌我們家地方小了,要換地方了,還不趕緊去給季小姐打包行李 。」
「少爺,這……」王嬸遲疑的看向菲飛,她點了點頭。
「走吧,走吧,走了就不要回來。」說完許默把頭扭在一邊,賭氣似的不再看她。
「許默,好了,不要鬧了。」菲飛今天難得的耐心,回首抱著許默,也不說話。他只覺得女子吐氣如蘭,像有小蟲子麻麻的滑過頸側,忍不住輕笑出聲。
「記得孔雀東南飛嗎?」菲飛輕問。
「嗯。」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許默卻又毫無緣由的怒了,「這個話不要再說。」
菲飛正自不解,「我們不是焦仲卿跟劉蘭芝。」許默悶悶的開口。
結誓不別離的兩人最後雙雙殉情,難怪許默不喜了。菲飛也沉默了,這樣的日子裡,這樣的誓言都好似帶上點不吉的色彩。那時的她沒想到的是,他們後來經歷的那些悲歡離合是不是今日就埋下了些許禍根。
「季小姐,行李打包好了。」王媽的聲音打破了一室沉寂,菲飛自沉思中回了神,「去公司吧,我手上的事情你盡快找人來接手。」
看到許默陰沉下來的臉色,輕笑道,「我不是回玫瑰園,只是住你這裡,父親要是有耳聞,指不定的咋樣對付我們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先回我那公寓,閒下來再慢慢找房子。」菲飛附耳輕輕說道。
總算等到許默重露笑顏,破例一起乘了王叔的車去公司。拿了報紙一看,果不其然,各個版本都是她的消息。
看來她這季氏千金很快就是媒體新寵了,信手翻過去,陌城晚報,現代快報……娛樂版、財經版……都是她的大幅照片,微笑挽著父母現身的照片,與清河貼面共舞的照片,還有跟向翰飛親密合影的照片。
菲飛下意識的緊抓報紙,害怕許默看到。掙扎半晌,還是無力的放下了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他早晚會看到的,不如今天,有什麼事也好一次說清楚。鬆開手中的報紙,轉而把它遞給許默,「你昨天錯過的部分。」
看著許默那又陰沉下來的臉,這一大早他表演變色龍嗎?菲飛避開許默灼灼的視線,側轉頭假裝去看車外的風景。感覺車內的溫度是直線上升,菲飛暗罵,這許默害她如坐針氈的,平時這公司離家不是挺近的嗎?今天怎的如此漫長。
車剛停穩,菲飛神速的開門下了車,立馬就被鎂光燈給晃了眼睛,不由自主以手遮臉,呆愣在車前。眨眼的功夫,記者已雲湧而來,她才反應過來。想要避開已是來不及,只得維持住微笑的姿勢站定。
一陣喧囂中,「該死!」許默的聲音清晰的傳人她的耳膜。下一秒,她落入了熟悉的懷抱,耳邊一片安靜。
「王叔,開車。」許默低聲說道。
「少爺,路被堵住了。」其實不用王叔說,他也看到了。媒體已把車子團團圍定,他們是寸步難行。可這個時候又怎能下車,大家都知道這是他許默的車,而今天從車上下來的是季氏千金,這群號稱有狗的鼻子的記者怎會放過這個機會。說不定就是明天的頭版頭條,都一個勁的卯足了勁往車前擠。沒拍著人就對著車一陣狂拍。
看了一眼車外的狀況,季菲飛跟許默相對苦笑。車外的人看不見他們,他們卻將車外的情況盡收眼底,照他們這狂熱勁,這新聞他們估計有的追了。明天這報紙會怎麼寫,「季氏千金腳踏兩條船,繼昨晚公佈與向氏總裁的婚訊後,隔天清晨與神話集團總裁親密現身。」季菲飛嘲諷的笑道。
許默也僵笑了一下,要不是知道菲飛不喜被人拍照,他剛也不用冒險把她拉進來了。很久前,就有導演找他們拍戲,當時菲飛就躍躍欲試的。結果清河一說,「要天天被人拍照的。」菲飛就苦著臉搖頭,他才知道菲飛是不喜被拍照的。
「不要輕舉妄動,等我打個電話。」不一會兒,就看到公司緊閉的大門開了一邊的側門,大隊保安魚躍而出,隔開瘋狂的記者。他們的車才緩緩移動,停至大門口。
「你先下車,記住,不要回頭,更不要回答記者的任何問題,我等會兒再上去。」說完許默又撥了個電話,很快,保安結成了人牆擋住欲往裡的記者。「快,下車!」
看到下車的菲飛吸引了記者的全部視線,許默果斷說道,「王叔,掉頭,走。」等到反應過來的記者有匆匆開車跟過來的,他們已走了好一段距離。「前面轉彎,把我放下,你繼續往前開,然後回清水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