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燕塞城外。
雪見騎在戰馬之上,沒有盔甲,還是一襲水紅,肩上窩著一隻雪白的狐,在黑壓壓的將士中是尤為顯眼。
不多時,無極就帶著士兵到了,從前那白色的折射著琉璃光的男子著了一件純黑色戰甲,白髮束起,眉頭微鎖,看見雪見眸光一閃隨即恢復那悲憫的臉,唇線緊閔,一開口竟是「主上」
雪見呆看了一眼,垂下眼瞼,這個自己要不起的男人還是太勉強自己了,因著自己手上沾了多少鮮血…
「嗯…」低應了一聲回頭看著城牆上的霜傲天,不是戰袍,是一件醬紫色紋龍錦袍,玉帶冠發,更顯得英姿卓絕,貴氣逼人,兩人對視,回憶就像關不緊的門在兩人腦中流竄。
歷史若能重演多好!那就決不讓今天發生。
「凌絕呢?」雪見。
「死了…」這回答風淡雲清。
「……」雪見看著霜傲天,原來自己不認識他了,歷史終歸是歷史,什麼都比不過他的宏圖霸業…「凌絕呢…」這次是肯定句。
霜傲天手一揮就有士兵就將人帶上。
五歲的小娃身上道道紅痕,素白的衣早就破敗不堪,低著頭亂七八糟的頭髮將臉遮住,看不見表情,甚至看不見是死的還是活著的。
做為孩子的娘,看見這種場景,那種憤怒,那種無助,那種衝動是可以想像的,可是面前有高高的城牆,有數十萬士兵,還有不可計數的傲國高手,而那孩子就捏在別人的手上,輕輕一推就要掉下城牆。
胸口的淤積像是要將人憋死。
「你有意思麼……」被點了穴的凌絕說。
「不用你管。」霜傲天低聲回應,順便將凌絕接到自己手上晃了晃,像雪見致意,表示人還在,是生是死自己來看。
「我娘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這是自尋死路。」凌絕此時也不會大喊一聲告訴自己的娘,自己這一身其實是狗血,一切都是這個男人的戲,他在這燕塞過得是如魚得水,很是歡喜,歡喜的樂不思蜀。
這個人愛江山,愛美人,卻拗不過心,拗不過身。
「朕就是想讓她記住朕,哪怕是恨。」
「幼稚!」
被一個孩子罵幼稚還真是個笑話,君王!
「放了她可以,用冥國的大印來換。」
笑,還是江山。
雪見身後的將領沒有人敢說話,那是太子啊,沒有人繼位的王國不是王國,沒有王國的帝王也不是帝 王,哪一個也不能失,可是對於雪見,她只是一個孩子的娘。
「那你殺了他吧……」
只一句,冥國的士兵就沸騰了,一個一個蠢蠢欲動。刀劍掙響。
「狠女人,我是你兒子啊……」凌絕笑著說,不過這樣的娘還真是漂亮。
「很漂亮是不是。」這句話說給霜傲天聽。
「嗯,很漂亮。」
「值得麼?輸了就是整個傲國陪葬。」凌絕不屑。
「值得……她多看我一眼便值得,不過我怎麼這麼快就輸呢,那樣他記的肯定不深刻。」
「哼……」凌絕輕嗤,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娘做過什麼,邪劍聖的札記裡寫的清清楚楚。別以為娘沒有 對你動心過,你自己親手了結的感情。
「我們要衝了,怕麼?!」雪見低聲說。
「吱……」趴在雪見身上的小狐狸舔了雪見的耳垂一下,以示安好,好像在說,加油。
雪見笑了一下,若凌絕有絲毫閃失,整個傲國就為他陪葬。
話是這麼說,當燕塞的城門大開,傲國出來應戰的時候,雪見就震驚了。
原來自己生在傲國,原來凌絕也是傲國的子民。
出城應戰的竟然是雪見的親爹,凌大將軍。傲國的第一將軍。
雪見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霜傲天不是什麼善人,只是沒想到這麼狠,不念丁點舊情。
「無極請求出戰。」不君不臣,兩個都無名無分,但卻統領千軍萬馬。
無極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是不管怎麼做也不能讓雪見對父親刀劍相向。
城牆上不成模樣的親子,城門口,自己的生父出來迎戰,好狠,好凶悍的一招。
自己的骨肉自己尚有權利賭上一賭……自己的親爹怎麼說的出狠話,怎麼下得了手。
怎麼會那麼恨。
雪見擺了擺手,示意無極退下,這場戰爭是自己的。不該逃避。
「雪兒……」無極輕喚,而那人並未回頭。
「凌大將軍」雪見驅馬上前拱手作揖。
「我凌府三代侍奉吾主。我將是最後一代。」意思簡單明瞭,各自表明立場,這樣來的痛快些。
「執您的劍。」一個男人的驕傲,一個將軍的驕傲,雪見怎麼可能去抹殺,也不甘願去抹殺,只給他最後驕傲的權利。
戰爭就這麼打響。
「哈……這個女人。」凌絕像個男人一樣欣賞著女人。
「她是你娘。」典型的爭風吃醋。
「你到底是愛她還是恨她?」凌絕問,愛一個人該怎樣,恨一個人該怎樣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愛他的娘,不願意娘親受一丁點委屈,就像現在,他就心疼……
「…………」愛還是恨呢,竟然無從作答。
主將應戰,所有的將士卻沒有動靜,因為雙方的主帥沒有下令。這是一場單純的父女之戰。
所有人都是觀眾。
鳥無聲兮山寂寂,夜正長兮風淅淅。魂魄結兮天沉沉,鬼神聚兮雲冪冪。
霜傲天無情的吟唱,卻是當下的真情實景,對自己的爹出劍的人,暮靄不壓蒼穹才怪。
但始終是骨肉至親,誰也下不得狠手,兩人打的雖然激烈但是看得出都未拿出真實力,一個保家衛國的第一將軍,一個彈指傾城的地獄使者,一出招就該是風雨變幻日月無光。
可當下,只是一場耗費氣力的表演,雖激烈,但對於高手來說卻是不疼不癢……
「咱們給他們加點料如何?」霜傲天提著凌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