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行幻海 第2卷 第二十九章 大象無形(下)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偶然。)

    (未成年人請在成人指導下閱讀。)

    這時,不了了之大師體內的菩薩像突然全身放光,強烈耀眼,光芒萬丈,瞬間穿透石堅的身體,不,石堅的身體已經不存在,準確地說是穿透了石堅的靈魂、石堅的生命——一扇大門訇然開啟,石堅膨脹的充實感鼓動、撐飽了整個身軀,不由自主仰天狂叫:

    「啊……」

    光芒耀眼,斗轉星移。蓮花遍野,清香滿溢。

    如此地溫暖,如此地甜蜜,如此地安全,觀音菩薩是那樣的讓石堅感到熟悉,像兒時母親的懷抱,環繞、包裹著自己脆弱的生命,而自己已無需再戒備什麼,無需再對付什麼,生命由此完全置於無為的境界。

    魂魄門戶大開,風任意穿透自己的身體,又悄悄滑過,不帶走一絲熱氣。月光照見身體,如入無物之境,不留下一片陰影。呼吸不再依靠肺部的運行,而是整個身體與天地交流,「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彭雨齋念過的那些話在石堅腦子裡響起。我們真的是虛構的嗎?石堅想。

    突然,觀想中的觀音菩薩似乎越發變得立體起來,翩然揮動手中的拂塵,說道:

    「西南方一個叫饅頭山的地方出了個虎妖,正禍害蒼生呢。」

    隨著聲音尋去,石堅在自身場能裡出現一個小村子。

    石堅吃驚地看出,這個村子分明就是他跟劉國柱去碧河紡織廠考察時工廠所在的地方。

    「你拿著這座石塔。」觀音菩薩掌心幻現出一尊石塔,「派你和慧淨去幫著關索去鎮了那妖孽吧。對了!你還有一段塵緣未了,順便一起了了吧……」

    「這個我倒是在夢裡夢過,還是肖萍跟我說的,哦!也是在夢裡。」石堅儘管很吃驚,但還是姑且應答,「不過您說的塵緣未了,可不可以請菩薩明示?」

    菩薩微微一笑,用無名指優雅地蘸了蘸寶瓶中的聖水,輕輕一彈,落在石堅頭頂「胎光」處,一股無以言表的清涼甘醇遍佈全身。

    石堅仿如置身高空,俯瞰大地,一座大山盡收眼底。雲開霧散,那山狀如雞爪,鬼斧神工。

    「這是摩訶迦葉修成正果的道場,當地喚作『雞足山』。」觀音菩薩解釋。

    石堅繼續俯視,見山路上一個小沙彌屁顛屁顛往山下趕。

    「當年這小沙彌法號喚作『消平』,隨迦葉修行。」

    石堅見沙彌來到一個集鎮,敲開一扇門,門裡露出一張美麗的臉龐。看身上的衣服,卻是像民間花燈戲裡的打扮,也分不清年代。

    「小沙彌常往鎮上化緣,這人家姑娘一心向佛,樂善好施,也起了個法名叫『出世間』,寓意脫離紅塵,求無上道。」

    石堅見沙彌在這戶人家歇息,接過姑娘遞上的水,一飲而盡。姑娘脈脈含情,乖巧地坐在沙彌身邊聽法。

    「閻浮提眾生五蘊俱熾,六根不淨,這倆人來往多日,漸生情竇,哎!」

    石堅見二人眉眼傳情,情不自禁,一陣慌亂,破了淫戒。

    「破僧侶戒,本是墮地獄重罪。但我念沙彌戒行難得,姑娘又一心向善,網開一面,把他們撈了出來,重新了斷這份孽緣。」

    石堅突然若有所悟:「您是說,我在某一個輪迴裡曾經就是那個出家人?」

    「不!你是那姑娘。」

    「啊?!」

    「倆人從阿鼻惡道再次投生為人,無奈執迷不悟,再纏前緣。」觀音菩薩順手一指。

    石堅俯視大地,眼前兩道巍峨山脈橫亙其中。

    「這是王屋山和太行山。」菩薩解釋。

    石堅見一個白頭老翁率眾人正揮汗如雨,挖掘山腳。掉頭看山脈這邊,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婆也正揮汗如雨,開山挖路。「愚公移山?!」石堅驚呼。

    這時耳邊聽得老太婆輕輕撫琴,幽幽念道: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邱處。」

    「愚公的愚,並不在於蚍蜉撼樹,而在於執著癡迷,不能自拔。」菩薩道。

    「兩個人永遠隔著兩座山?永遠無法在一起?」石堅領悟。

    「對!我本意是把他們隔開,獨自懺罪,再證菩提。無奈還是被他們發現了對方。」

    「哦!真個淒美!」石堅被老太婆念的詞打動得熱淚盈眶。

    「哎!執迷不悟,執迷不悟!」菩薩歎息,不知歎得是現世的石堅,還是那一世愚公身份的石堅。

    「後來我見他們淒楚,請得土地山神移開王屋與太行。不過移開的時候,正是他們元壽已到的時候。」

    「……」石堅淚流滿面。

    「無量無央數劫以來,眾生在六道輪迴裡苦苦掙扎……」觀音菩薩揮手在石堅「胎光」處一晃。

    江南水鄉小鎮。雨霧茫茫,書聲朗朗。兩間教室分別坐著個男學生和女學生。石堅認出這是民國時期的打扮了。

    「這一輪我是這男學生了吧?」石堅問。

    「哎!」菩薩並不正面回答,「苦海再翻愛浪……」順手一指。

    石堅見男學生手托下巴望著窗外害相思,而女學生從教室窗前頻頻經過,回首張望,星眸含情;男學生伏案寫求愛信,女學生伏案回信,而兩封信都分別寄錯了地方;倆人約會在街口見面,卻等了半天不見人影,而其實他們只是分別站在街口處呈90度角的兩面牆的牆角邊,近在咫尺,遠在天邊;倆人再約在池塘邊的「歪脖子樹」下見,偏偏他們心目中的「歪脖子樹」不是同一棵;男學生和女學生都結婚了,而新郎新娘不是對方……有些瞬間的錯過,就是一生;有些不經意的盲視,就是一世……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夢寒……」

    石堅被這飄渺的歌聲勾得淚眼迷濛。

    「這種無形的山,比起王屋與太行,來得更淒美,是吧?」菩薩見狀,適時引導,「故說一切無常,色即是空。」

    「要看破這個『空』,可是真難!」石堅無奈歎息。

    「當然!要不怎麼說大道難求呢?幸得你無量無數劫以來積累了無量慧根。」菩薩又順手一指。

    這次石堅見到的卻是古印度打扮的一個長者正在屋中焦躁踱步,忽聽一聲嬰兒啼哭,家中地下金銀湧現,僕人奔走呼喊:「不得了啦!園裡的棗樹結出純金棗子啦!」

    這時,門外忽然來一位婆羅門占卜大師,雙手合十對老者說:「恭喜長者!這嬰兒的福德深厚,為您帶來了財寶,應該取名『善財』。」

    不等菩薩提醒,石堅突然想起夢裡肖萍說過的自己是善財童子轉世,不由得越加關注。

    善財轉眼長大,生性聰明,善解人意,深得長者歡心。但唯有一事令長者擔憂,就是善財並不喜歡聽關於「發財」的事,一心追求宇宙人生真理。

    就這樣,善財遍尋高人,在文殊菩薩處受得指示參訪之道,並預言善財將被人美稱為永久的童子。善財告別了文殊菩薩,開始遊歷參訪、尋求真理的道路。

    「善財最初受文殊教,往勝樂國妙峰山,參德雲比丘。時德雲比丘為說憶念一切諸佛境界,智慧光明普見法門。這是第一參。」觀音菩薩指著妙峰山上的童子說。

    石堅忽見大海渺渺,浮出一塊陸地。

    「善財承教,向海門國,參海雲比丘。為說諸佛菩薩行光明普眼法門。這是第二參。」

    石堅又見茫茫海灘,驚濤拍岸。

    「善財承教,至楞伽道邊海岸聚落,參善住比丘。為說普速疾供養諸佛、成就眾生無礙解脫門。這是第三參。」

    石堅看的眼花繚亂,菩薩所言十有八九聽不懂。

    觀音菩薩倒是極盡耐心,不厭其煩,一一道來,如數家珍。分別把善財參訪彌伽大士、解脫長者、海幢比丘、休捨優婆夷、毗目瞿沙仙人、勝熱婆羅門等過程娓娓道來。

    「善財承教,至師子奮迅城,參慈行童女。為說般若波羅蜜普莊嚴門。」

    石堅聽言,看那慈行童女十分眼熟,但又完全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只是莫名其妙從心底湧出一頭熱浪,溫暖、親切,同時又讓人感到遙遠、荒涼、不食人間煙火。石堅心頭一塵不染……

    「對!慈行童女後來也隨我修得正果,法名喚作慧淨。」

    石堅想起夢裡肖萍提及的慧淨童女,想必在這一輪迴裡就與自己結了緣了。

    接下來,觀音菩薩接著向石堅示現善財參訪善見比丘、自在主童子、具足優婆夷、明智居士、法寶髻長者、普眼長者等尊者後,回到觀音菩薩座前,得三昧已,普攝諸根。

    忽見普賢菩薩全身毛孔放光熾烈,光明遍照法界虛空,即伸右手,摩善財頭頂。善財自覺己身和菩薩融為一體,得一切不可思議的解脫自在。

    自此與觀音菩薩一同在十方世界中教化眾生。

    「菩薩慈悲!這是我生生世世裡和肖萍的孽緣嗎?」石堅問。

    「倒不全是,有些是別人。」

    「您能告訴我嗎?」石堅心跳加速,等待答案揭曉。

    「這個要靠你自己找答案了……」菩薩說完,忽地消失在虛空中。

    「等等!等等!」石堅大失所望。

    正自嗟歎,忽覺身體一輕,墜入雲層。

    「大師?大師!」石堅驚出一身冷汗,慌忙呼喊不了了之大師。

    無人應聲。

    「啊?」石堅睜開眼,對面早已不見人影,四周恢復了以往的平靜,估計剛才被嚇走的兔們、鼠們、鳥們早已回家睡覺了。

    蛙聲悠揚,月光朗照。

    石堅茫然四顧,他知道這個如此熟悉而又如此陌生的神秘的不了了之大師從來都是來去無蹤,他這樣不打招呼就走的習慣自己早已不陌生了。

    石堅本能地側身用手撐地,「呼!」手撐空了,石堅大吃一驚,低頭細看,自己的手掌已經「陷進」山土裡!

    石堅緊張地使勁兒一抽,「呼!」又是一下,手掌完好無缺。

    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石堅又往地上再撐,巴掌又陷進去。往復幾次,都是如此。

    一陣恐懼襲上心頭,我死了嗎?我變成鬼了嗎?我成了影子了嗎?

    「石堅!你怎麼樣了?」不知什麼時候,肖萍、普桂芝、路生三人已經站在自己身旁,估計她們並沒有真正回家,而是躲在附近呢。此時見不了了之大師已走,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

    「我……我也不知道。」石堅迷茫地說。

    「這個怪和尚也是,幫人幫到底嘛,白B剌剌的整個半天也不有見他為你糾偏,算整哪樣嘛?」普桂芝邊發牢騷邊上前準備拉石堅起身,但她愣住了,「咦?你全身的三魂七魄呢?」

    「等等!」肖萍抬手制止普桂芝,「石堅,你試試把全身的散氣重新歸歸位?」

    石堅明白肖萍的意思,凝神聚攏能量,分別回歸「幽精」、「爽靈」、「胎光」,三個光球旋轉片刻,光芒轟然四射,撐出七魄和週身穴位。

    「啊!順了!石堅!氣順了!」普桂芝高興地叫。

    「石堅,你試試腳聽使喚了嗎?」肖萍說。

    石堅再次雙手杵地,這次山地不再下陷。石堅就勢敏捷地一躍,從地上站了起來。

    「啊!太好啦!太好啦!」普桂芝像個孩子似的流出淚來。

    「大師呢?」石堅問。

    「走了。」三人異口同聲答。

    石堅知道多問無益,歎了口氣,問:「幾點了?」

    「3點。」

    「不可能,我剛才也就5、6分鐘的時間。」

    「屁!我們剛才都快要看得睡著了。」普桂芝說。

    石堅抬手看表,確實不錯。「天上一日,人間10年」?

    「路生、桂芝,你倆沒事吧?那些傷。」石堅心疼地看著這對鼻青臉腫的苦命鴛鴦問。

    「沒事兒廠長,就皮外傷。」路生答。

    「那好,大家回吧,有哪樣事明天再說。」石堅道。

    一行人散去,但石堅並不忙著回家,因為他滿腹的疑問在腦中盤亙縈繞,揮之不去,根本不可能睡得著。

    他故意放慢腳步,邊走邊想接踵而至的怪現象:剛才自己明明已經撐不著地面了,或者說自己的手掌已經變成一種非粒子的物質了,可為什麼能量回歸經絡後,就又可以恢復本來的觸覺和力量呢?不了了之大師之所以能隱身,會是這個原因嗎?

    另外,自己剛才明明只感覺打坐了5、6分鐘,而真正進入完全忘我的狀態也才10來秒鐘,可事實上真的卻是過了近兩個小時。難道真的像路天權講過的,當運動接近或者超光速時,時間會變慢然後倒轉?那麼,自己剛才的身體(而不僅是意識)已經接近或者達到了光速了?不不,自己剛才的身體根本就沒動。

    還有,不了了之大師怎麼又突然出現了呢?不了了之大師的每次出現,都是在自己生死關頭的時候……等等,等等,不了了之大師是衝自己來的嗎?不見得。

    突然,石堅腦海裡猛地閃出一絲涼颼颼的念頭:是普桂芝!其實他出現的時候都有普桂芝在場並處於生死關頭!儘管第一次在風不過谷結識不了了之大師時石堅不知道普桂芝就在附近,但事實上現在回想起來不了了之大師不正是從當時普桂芝所在的國境線「那邊」過來的嗎?那麼,為什麼?又一個涼颼颼的念頭閃出來:不了了之大師也相信普桂芝拿著《大空幻化》?

    石堅越想越心亂如麻,越想越不著邊際,迷亂而茫然。

    經過廠區隔壁小村時,石堅耳朵裡突然傳來「滋啦!滋啦!」的聲音,循聲望去,卻是牽牛花沿路邊籬笆緩緩上攀。幾株野桃花在清水河兩岸墨綠的背景映襯下,妖妖艷艷反射著月光。遠村一兩聲犬吠,振得花瓣兒「辟啪」裂開,攜帶者絲絲光束,飄落水中,轟隆隆遠去。河埂邊野菊花骨朵伸張,茲茲然爭先恐後。荊棘叢餐風飲露,樹幹爆裂渴望生長。

    遠眺小村,見水牛哞然過橋,劃破一輪殘陽。村中四方井上有婦人三五,或汲水,或洗衣,或擇菜,議論東家長西家短,大聲而快活講話。有農夫荷鋤,家狗追路,農夫呵斥,夾著尾巴逃跑了。有母雞抱窩,引領眾小雞刨土覓食,咯咯歡叫。有豬拱食槽,吧嗒有聲。有炊煙裊裊,暮鼓晨鐘。

    忽而又聽見婦人臨盆,淒厲呼號,呱呱墜地,一屋相賀。又有鐵匠打鐵,叮噹作響,火星四濺,斧鐮已成……

    恍惚間,石堅恍入異境,忽然驚覺,拚命晃頭,眼前恢復正常,那些聲音逐漸消失。

    眼見回到廠區,耳朵裡又忽然傳來聲音:「老三!作業都還沒做完呢!」石堅扭頭看,正路過張師傅家的窗口,心想這張師傅怎麼這麼心急,都凌晨3點了,還在教訓孩子。

    近得前來,那裡卻黑燈瞎火。哦……對了,那是在講夢話吧!石堅自嘲地搖搖頭。

    可是,接下來的事更讓石堅嚇了一跳,因為他每走過一家人家的窗口,就能聽到裡面在說「夢話」。

    凝神靜聽,無數人的「夢話」飛進耳朵裡,或遠或近,或急或緩,內容龐雜,漸漸匯攏,佔據了自己的所有聽覺空間。

    石堅嚇得渾身冒汗,回到家後靜坐了半天,這些聲音才逐漸消失。

    石堅躡手躡腳走近床前,輕輕脫了衣服,背靠著劉援越悄悄躺下。

    剛睡下,忽覺後腦勺一涼,一個冰涼的聲音說:

    「你跟她在一起,是嗎?」

    「哦!你嚇我一跳。」石堅驚得起一身雞皮疙瘩,知道劉援越說的這個「她」是指肖萍。

    「你的心裡一點也裝不進我嗎?」這句話比剛才那句還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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