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行幻海 第1卷 第六章 風不過谷(下)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偶然。)

    (未成年人請在成人指導下閱讀。)

    「快跑!」石堅一聲低吼,全部人不由自主回頭看去,腳一下就軟了。

    那些「諾查古」先是嗅到人氣,已經半眠半醒,此時經這一行人大呼小叫一陣折騰,又聞到血腥味,已經展翅飛起,向這邊鋪天蓋地地撲來。

    石堅仰頭望去時,一群「諾查古」已經掠到頭頂,低頭看肖萍時,那條勒住腿的腰帶已經散落地上,鄭寒、路生、「黑炭」、普桂芝等四人已經跑得不見了人影。石堅一手托住肖萍左腋,一手攬住她的兩腿,一俯身,將肖萍扛在了肩上,撒腿就奔。

    慌忙間也顧不得方向,順著路生、普桂枝他們的腳印大步跨去。那地面腐葉也不知積了多少年,腳踏上去鬆軟無力,不時下陷。起初奔跑還深一腳淺一腳,此時卻是步步維艱。肖萍覺得腿上的腰帶放開後,一條腿逐漸感到麻痺木然,此時連小腹都慢慢失去知覺。迷糊間,只見身旁枝葉交錯、荊棘叢生,疾速向後劃過,不時有帶刺的枝葉劃到身上。回頭望去時,不由得毛骨悚然,原來那一樹的「諾查古」身後緊隨著不知哪裡冒出來的成千上萬的同類,黑壓壓一片遮住了天,朝他們飛撲過來。

    石堅奔了一陣,頭上傷口的疼痛,蛇毒的侵襲,心臟的激烈跳動,使他心力交悴,腳步緩了下來,正要扭頭回看,卻聽肖萍在耳邊說:

    「別看,我求你件事,你肯答應我嗎?」

    石堅聽肖萍說話的語氣,知道情況不妙,似乎必死無疑。心想我都不知道死活,你求我又有什麼用?轉念又覺得肖萍這樣一個大城市裡養尊處優的女孩,楚楚可憐,此時有事相求,怎麼能讓她抱憾而終呢?不如暫且答應了她,聊以慰藉:

    「我答應你,說吧!」

    「我的挎包裡面有一本日記,請你將來有可能的話,交給我母親。」肖萍無力地說。

    「好!我答應你!」

    「你怎麼不問我母親的地址?」這邊肖萍卻發現石堅答應得這麼爽快,已料到石堅對能否逃生並不抱有多大希望,不由得輕聲歎了口氣,正想說「你放下我吧,你一個人走還有希望躲過這難的」的話,但轉念又想,以石堅的性格,肯定不會丟下任何一個人而自己逃命的,這種情況下一定要想其它方法激他先走。不等石堅開口,就接著道:

    「這件事你一定要發個誓。」

    「我發誓。」石堅眼見肖萍呼吸已漸趨弱,就只由著她。

    「好,你一定要說話算數。」

    「我一定辦到。」

    「那你先走,不然我們都死了,誰送東西呢?」

    「你說得對,但我還是不一個人走。」

    「你怎麼能出爾反爾……」肖萍一急,猛地咳了起來。石堅看她臉時,先前腿上的那層烏氣,已經若隱若現在臉上罩了一層,顯然毒液已經到了全身。正不知如何是好時,肖萍脖子一軟,在石堅懷裡暈了過去。

    而此時「諾查古」已經如潮水般傾洩而下,劈頭蓋臉地向他們俯衝下來。

    石堅心一橫,早晚是死,今日能死在這樣一個與世隔絕的清淨之地,遠離了階級鬥爭路線鬥爭,遠離了爾虞我詐的人群,與這樣一個乾乾淨淨的人死在一起,黃泉路上也不寂寞。也算死得其所,痛快!痛快!想到此處,不禁朗聲長笑。

    笑聲戛然而止,石堅兩眼一黑,撲倒在肖萍身上。

    腳下的積葉「沙!沙!」響著,身邊的刺叢越來越密。「黑炭」年輕力壯跑在最前面,揮舞手中的「戶撒刀」披荊斬棘,勉強開出條道來。鄭寒用力拉扯著普桂芝,邊跑邊吼:「臭丫頭!你說不說?」,不時邊把槍口對著身旁躍躍欲試撲身相搏的路生,每次路生就要近身動手時,總是被鄭寒用搶一逼,逼得向後退開。那普桂芝滿臉蠟黃,汗流浹背,身不由己地被拖著前行,不斷掙扎著試圖甩開鄭寒的手,「狗雜種!放開我!我死也要和石堅一起死……」鄭寒就是不放手:「想死容易,但要先把書給我。」普桂芝兩眼暴睜,使出全身力氣調頭吼道:「楊路生!把這雜種拍啦!」

    路生一愣,低頭找磚——這原始森林,哪來的磚啊?

    這邊卻聽到「黑炭」尖叫起來:「你們扯球蛋!『諾查古』過來啦!」

    普桂芝循聲望去,一張臉頓時僵了——那景像是她這輩子想都沒有想過的,一隻「諾查古」率先撲在「黑炭」的喉結處,「黑炭」左手去抓,卻軟綿綿扯不下來,右手中的「戶撒刀」拚命在空中亂舞,劈得一兩隻蝙蝠一分為二,血肉亂飛。接下來的事卻是一瞬間發生的,黑壓壓一群蝙蝠俯衝而下,將「黑炭」全身附住,看上去彷彿裹了一層毛氈的大灰熊。起初還聽得見「黑炭」淒厲的呼號,後來卻變成「咕嚕!咕嚕!」的含糊的喉音,那龐大的身軀左衝右突,雙手往身上亂抓一氣,「啪!啪!」鄭寒扣動了手中的搶,「黑炭」轟然倒下,林子裡即刻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普桂枝張大嘴巴想喊叫什麼,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向那屍體望去,蝙蝠群哄而起,哪裡還看得見年輕活潑的「黑炭」,竟是一張蠟黃的人皮,皮裡裹著一架人骨頭,雙眼凹陷處變成兩個黑糊糊的窟窿,卻見不到一絲血腥!

    普桂枝疾速俯身,「哇!」的一聲吐了。

    鄭寒和路生木然呆立。

    「火!火!路生,點火!」情急之下,普桂芝伏在地上,隱隱約約發現自己似乎正處在一個被火燒過的廢墟邊緣,從灌木叢縫隙望過去,那裡像是不久前發生過山火,地上一片焦土,隱約還聞得見燃燒過的焦糊味,而且光線顯得比其它地方亮一些,那當然是樹葉稀少的緣故。這麼一看,急中生智,忙叫路生點火。

    此時蝙蝠已經大兵壓境,俯衝下來。

    路生聽到普桂芝一叫,也不及細想,伸手掏出褲包裡的火柴。滿地的枯葉一下就被點燃了,濃煙冒起,像一把傘一樣,覆蓋在三人頭頂的區域。

    這時候奇跡發生了,大群蝙蝠急速下衝中,突然改變了方向,紛紛向前抬起身體,在半空中繞出個大「V」字形來。

    普桂芝和路生二人緊緊抱在一起,只聽見上萬隻蝙蝠掠過頭頂的隆隆聲,隨即就遠去了。

    三人相視無語,大口喘氣。抬頭看時,天色已暗。鄭寒一愣,槍口再次對準普桂芝,普桂芝慘然一笑,說道:

    「我說你硬是棺材裡面抓癢——不知死活了,要麼你乾脆一槍打死我算了,總比被老虎豹子吃了、被『諾查古』吸乾掉的好。」

    「臭丫頭!你把書交出來我就放你一條生路。」鄭寒知道普桂枝所言在理,但此時此景也別無它法。

    「我真的不有拿哪樣的書,再說那本書是人家楊路生的,要還也輪不到你。」普桂枝辯解。

    「這樣吧,」路生見矛頭指向自己,立即把普桂枝的問題引開,「我們三個人都別爭這事兒了,當務之急是把目前面臨的困難先度過去,這叫同舟共濟!」路生滿心疑問,鄭寒是怎麼知道這本書的存在的?而且顯然知道其內容的無量價值。他是如何追查到普桂枝頭上的?這本書又是什麼來歷?總之,這件事後面一定藏著一個驚天的秘密……當然,此時此景是不可能從鄭寒的嘴裡問出什麼的,所以只能提醒自己沉住氣,沉住氣。

    「我呸!我才不跟這個雜種同哪樣舟呢!」普桂枝的思維果然被引了過來,惡狠狠地向鄭寒吐了口口水,惹得鄭寒一巴掌扇過來,路生躍起準備阻止鄭寒,被鄭寒用槍頂在腦門上,硬生生坐回到地上。

    「我們就在這裡過夜吧,明日天亮了再想辦法走出這鬼林子。」路生恢復平靜。

    鄭寒奪過普桂芝帶在身上的乾糧,用一片樹葉從周圍碩大的龜背竹葉子上收集了一大捧水喝下,自己先吃飽了,才把剩餘的乾糧扔給普桂芝和路生,然後用搶指著命令路生點起篝火。

    舉頭望去,一輪明月朗朗地照著,林子裡更是增添了幾分陰森。普桂芝偷眼向四周茂密的叢林瞟去,越發覺得那黑夜裡的樹上彷彿長著眼睛,綠茵茵地盯著自己,定睛一看,卻什麼也看不見。比起這種令人不安的凶險,鄭寒的威脅就顯得毫無意義了。

    「臭丫頭,你說你會把書藏哪兒啦?」鄭寒賊心不死。

    「切!你以為我憨呢,我告訴你了你就把我殺了。再說,你如果把我們兩個殺了那你就肯定死路一條了。你一個人走得出這裡?」普桂芝嘲弄地望著鄭寒。

    「憑什麼老子就出不去?」

    「哦呦呦!有槍了不起嘍!」普桂枝一臉怪笑, 「你有幾顆子彈?你也瞧見了,連『諾查古』的零頭的零頭你都打不掉。但是我們就不同嘍,我們是當地人,知道走哪條路出得去。」普桂芝虛張聲勢,其實從她記事起,就知道沒有人能從這毒谷走出來過。

    儘管普桂枝尖酸刻毒的嘲諷讓鄭寒怒火衷燒,但鄭寒還是被唬住了,拿槍的手緩緩放下。

    這時候三個人各有各的心思:鄭寒性格暴戾,但是個精明人,他知道僅僅憑自己一己之力是無法對付這個凶險的山谷的,所以暫時不能殺了他們,況且到現在為止自己一直牢牢控制著局面,等出去再收拾他們不遲;而路生今天一大早從農場出門到鐵路邊去尋書,把當時丟書的那個片區做了地毯式搜索也不見書的影子,正無奈間,卻碰到了普桂枝。此時他憑直覺隱隱約約覺得那書也許被普桂枝藏什麼地方了,必須再找機會向普桂枝盤問細節。以當務之急,他開始盤算著等待時機,先把鄭寒這個惡人「拍」了再說。「你再精明,也總有鬆懈的時候吧?」;普桂芝整個心思都在石堅身上,想來石堅本來就頭部受傷,剛才又中了蛇毒,又被「諾查古」追殺,大部分可能此時已經死了,如果石堅死了,自己也不活了。想著想著就開始盤算起怎麼個為石堅殉情來,想得心潮起伏,情緒激昂。

    篝火「劈劈啪啪」燃著,迷迷糊糊聽見路生說「你安心睡就好啦,我守夜。」普桂芝就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普桂芝似乎聽見動靜,一骨碌爬起來,卻不見了路生和鄭寒!

    不到十步遠處,一副人的骨架完完整整地躺在積葉上,似乎沒有做任何反抗和掙扎就被活生生剝去了所有的皮肉。路生拾來的「黑炭」隨身的那把「戶撒刀」靜靜地躺在它白森森的手指骨邊,寒光閃閃。

    石堅使勁睜開眼,眼皮浮腫使他看見的景象只是一條縫。正前方是縱橫交錯的樹枝,隱約有月光從葉縫中投下。石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想用手來揉眼睛。手一動,卻觸到幾團柔軟的東西,順手拿起來一看,嚇了一跳——原來是一隻「諾查古」,那東西雙眼直瞪著自己,似乎死得十分突然、十分不甘。石堅此時才想起剛才的遭遇,慌忙坐起身來。

    身邊有十餘隻已死的「諾查古」,清一色挺直兩腳,雙眼暴凸。定睛細看,發現它們是整整齊齊地圍著自己的身體倒斃的,看上去倒像是為自己的臥姿畫像。石堅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深中蛇毒,那些「諾查古」與自己身體一觸,當即斃命,其它同類一定是接到警報逃走了。

    想到這裡,石堅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山谷回音,綿延而去,變得淒厲慘淡。

    笑聲中,肖萍「嗯」的一聲悠悠轉醒:

    「媽!媽!」急促地叫了兩聲,淚水便無聲地流了出來。她雙手在空中亂舞了一會後抓到了一樣東西,那是石堅的手。睜開眼,看見的是石堅關注的神情和一堆篝火。

    「沒事了了了……我們還活著、活著著著……」石堅渾厚的聲音在她耳際迴響,猶如被混響修飾過的音符。

    「唉——」肖萍歎了口氣,顯然對這死裡逃生毫不在意,而她臉上的烏氣比先前更盛了。轉念一想為了鼓勵石堅,應了一句:「我們沒死嗎?」

    「對,你立大功了。是你身上的蛇毒驅走了蝙蝠。」石堅柔聲說。他先前所中的蛇毒本來就淺,只是由口腔吸入時,入腦快,以至昏厥。此時血液循環將蛇毒帶到全身,均勻分佈後,反倒不大礙事了。

    低頭看肖萍,肖萍卻又迷迷糊糊睡去。

    「肖萍,醒醒,我們要吃點東西才行。」石堅從背包裡探出一塊那刀玉樹送的死面燒餅,解下水壺,開始喂肖萍水。肖萍嘴巴半張,水倒是喝進去了,卻不肯吃燒餅。石堅心一橫,一嘴咬下一塊餅子,一手捏住肖萍的腮巴,將嚼糊了的燒餅從自己嘴裡用食指抹出,然後再抹進肖萍的舌上,肖萍本能地吞下。肖萍體內突然竄出縷縷光芒,從四面八方衝向胃部,在胃裡繞行一周後,又四散開來,充盈到全身,肖萍臉色居然恢復了些許生氣。石堅眼睛睜得老大,沉思半晌,才似乎明白了一點其中的奧妙:過去他在舊書裡淘過一本解剖學之類的書,按書上的說法,人吃東西需要至少半小時的消化,才能為身體提供能量的。但經驗不斷地告訴我們,飢餓的時候總是一吃進食物就能立即感受到精力恢復了——原來除瞭解剖學說的那些東西,說不定我們還有另外一套機理在運行呢!是那些光在起作用嗎?

    就這樣,石堅和肖萍你一口我一口,吃得飽了,肖萍又睡去。石堅見她額頭上滲出層層汗珠,伸手摸去,已經發起高燒來。看那臉和手,已經浮腫。肖萍皮膚本來就白,此時火光一照,似乎已呈半透明狀,隱約可見皮下血管縱橫密佈。

    石堅添了火,支撐不住,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天已大亮。石堅輕輕抽出肖萍枕著的自己的手臂,撒了泡尿把火澆滅。背起肖萍,繼續前行,盼望趕快走出這邪門鬼谷,畢竟救肖萍的命要緊。

    肖萍在石堅背上時醒時睡,嘴唇已經燒起一層干皮,腳踝處那兩個蛇牙印不斷有黃汁流出,先前流出的在周圍結出硬痂,不時有蠅蚊飛來,卻是來一個死一個。這樣,凡是毒蟲飛鳥,都遠遠避開他們,倒少了許多擔憂。

    這時候,童年的記憶突然跳出來:記得那年冬天,妹妹四五歲,自己也才十多歲,小石堅去附近村裡找些零活做,以保證兄妹倆不致餓死,出去時,把妹妹托付給了一個遠親的鄰居家。回來的那天,石堅一見到妹妹就哭了——妹妹蓬頭垢面,手腳皴裂,渾身臭味,瘦得已經不成人形了。石堅和妹妹抱頭痛哭一陣後,把妹妹抱回家,燒了水給妹妹洗了澡,把妹妹的棉襖也用開水燙了,水面上升起滿滿一層虱子。這時候,妹妹哭著哀求石堅,再也不要丟下她了,石堅強忍住眼淚使勁點頭。三天後,石堅還是把打工掙到的零錢分了一半給那家親戚,帶上妹妹,趴火車去了省城。記得去車站那條路上,石堅的光腳板實在是太冷了,前面一頭老牛恰巧拉屎,那熱氣騰騰的牛屎讓石堅一輩子都記住了——小石堅背上背著妹妹,奮不顧身一頭奔向牛屎,雙腳一下就插了進去,新鮮牛糞的溫暖瞬間傳遍石堅小小的身體,那感覺,就像進了天堂!背上的妹妹也嚷嚷著要把腳放進天堂去……

    背上的肖萍言語模糊,哼哼唧唧。石堅平時身強力壯,此時手術傷口感染、身中蛇毒,雖不致要命,但體力虛脫、手腳浮腫,且身背重物,體力消耗極大。整整一天,兩人且行且歇,前行也不過二三公里。

    肖萍已經全身麻痺,小便失禁也渾然不覺。石堅雖有些尷尬,卻是個天性豪爽不拘小節漢子,大部分時候就手拉著肖萍讓她不致跌倒,讓她就地解決,兩人都並不迴避。

    到了中午,身上帶的乾糧已經吃完,幸虧這原始森林物產頗豐,芭蕉野果隨手可取,足以充飢。

    天色漸暗,石堅放下肖萍,燃起篝火準備過夜,突然聽到西北角灌木林深處傳來悉悉嗦嗦的聲響。石堅細聽時,那聲音時行時止,明顯是向這邊移動。石堅很快拾起一根碗口粗的燃燒的樹枝,手執匕首俯身向那聲音走去。

    稍行幾步,離那聲音更近了。此時已能聽清楚那裡隨著雜亂的腳步聲,還有「呼哧!呼哧!」的粗重的呼吸聲。猛獸?野豬?無論怎樣,先下手為強,佔得一分先機就掌握一分主動權。

    石堅縱身一躍,向那發聲處衝了過去。

    肖萍在這邊聽到石堅「啊!」的一聲驚呼,也慌忙撥開樹叢跌跌撞撞向那裡走過去。

    月光下,一個披頭散髮的人木然呆立,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樹枝撕破成絲絲縷縷,破布下的皮膚都是一道道的血痕,同時也可以看出她是個女人。正因為這樣,使她看上去顯得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火把餘光照耀下,那張臉蠟黃無血,目光呆滯,沒有絲毫生氣——她是普桂芝。

    「桂芝!桂芝!我是石堅。」石堅低聲說著,趨身向前,一隻手抓住普桂芝的肩膀。

    「哇嗚!」普桂芝一聲大哭起來。

    「『黑炭』和路生呢?還有那個鄭寒?你們走散了嗎?」肖萍湊上前來問。

    「死了!死了!都死了!」普桂芝臉上頓時驚恐萬狀。

    「啊!怎麼死的?」石堅和肖萍同時問。

    「哈!哈!哈!」普桂芝陡然狂笑,「他們到陰間大煉鋼銅鐵去啦……哈哈哈哈!」

    石堅和肖萍對望一眼,知道普桂芝一定是受刺激一時神志不清。再看普桂芝時,發現她正兩眼直勾勾地望向自己的腦後,本能地回頭看去,驚奇地見那裡居然有一潭清泉,月光下閃爍著鱗鱗波光。普桂芝向水潭猛撲過去,一頭紮在水裡,「咕嚕!咕嚕!」大口喝起來。肖萍一陣驚喜,也奔了過去。

    「這水不能喝!」石堅在身後大喝一聲,但已經來不及了。肖萍站定時,只見普桂芝眼睛暴睜,兩手拚命扯住衣領,喉間「呃呃」地發出模糊的聲音,嘴巴大張著,「撲通」一聲倒下,不動了。

    石堅奔過來,一把揪住肖萍的衣領子,往後一拽,肖萍輕飄飄地向後退出幾步。石堅下巴一抬,指向潭邊,那裡已經有幾副白森森的骨架,看樣子,像有鹿、羊等動物——這是一潭毒水。

    肖萍正自心驚不已,猛然感覺石堅牽著她的那隻手被迅速扯開,腦後一陣腥風撲過來,眼前一花,一頭金錢豹已經將石堅撲倒。「快跑!肖萍!跑到火堆那裡。」石堅用兩手使勁扼住金錢豹的脖子,那豹子喉間發出「嗚嗚」的吼聲,利齒畢露,距石堅的頭不過數寸。

    肖萍拾起石堅掉在地上的火把,向豹子頭揮去,豹子被火一晃,朝肖萍這邊吼了一聲,卻並不攻擊她。

    石堅趁豹子分神的一剎那,右手舉起匕首,猛力向豹子身上刺去。豹子吃痛,一嘴咬到石堅的肘部,順勢把頭一甩,石堅肘部頓時鮮血淋漓,看那豹子嘴裡,卻已經銜了一團肉,熱乎乎的血——石堅自己的血滴在石堅臉上。

    「肖萍!走啊!」石堅用盡最後的力氣吼叫。

    「不!」肖萍猛撲過來。

    「你這是……白白送死!」

    「你說的對!但我還是不一個人走……」肖萍邊模仿石堅先前說過的話邊用火把打豹子,但哪裡有什麼力量。

    「日記的事我要失言了。」石堅慘然笑道。

    肖萍眼見豹子血口大張,向石堅的脖子咬去,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要死一起死!」,火把一扔,飛身向石堅身上撲去。

    花豹如離弦之箭,在半空中眼睜睜看著石堅被肖萍撞開,撲了個空。石堅倆人骨碌碌一陣翻滾,身體突然被什麼東西擋了一下,隨即又是骨碌碌一陣翻滾。

    「石堅!石堅!你在嗎?」肖萍在黑暗中摸索,伸手探到了血肉模糊的石堅。

    「肖萍……你走吧……」石堅迷迷糊糊說。

    「等等……等等……咦?」肖萍抬頭,發現自己和石堅已經掉進一個石洞,而它的遠端,正隱隱約約閃爍著鬼火樣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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