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飄雪的季節,寒風徹骨。
葛府大門外,馬車前站著一個梳著雙髻的小女孩,她對著眼前的男人鞠躬「爹爹,請多多保重…」
葛巖點點頭,粗糙的大手拍拍她的肩「玲瓏,到了都城萬事小心」
年僅七歲的玲瓏微笑,然後跟著車伕上了馬車「爹爹請回,女兒已謹記您的話」
葛巖不捨的揮手,車伕便開始啟程。
玲瓏放下簾子,獨自坐在座墊上,手指輕輕拭去淚水,這一別,從此以後,她便不再是葛玲瓏了。
車簾外雪花肆落,隨風斜灑,視線逐漸模糊,大街上行人也漸少,天甚冷。
幾經顛簸折騰,終於到了都城,玲瓏的目的地是佟王府。
父親在得知佟王府近日要挑選一批丫鬟後,便托人把自己送了來。跟著托付的人,玲瓏安靜的走著,不時打量身邊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子,打起精神,她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要緊張。
許是層層關係的緣故,佟王爺竟在人群中挑選了她。
起初玲瓏和府上的丫鬟一塊學習禮數,後來王爺見她機靈就帶在身邊並教她武藝。
一切進展得相當順利,而她也漸漸融入角色。
在佟王府當丫鬟的日子,玲瓏是格外小心,父親交待的任務她不敢忘卻。
八歲那年終於有機會接近翕緣,當時翕緣才五歲,長得很漂亮很乾淨,如寶玉般玲瓏剔透的小女孩。
每次她都是遠遠的看著翕緣,再來視線被她身邊的男孩吸引了。
佟軒熠,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玲瓏就被他那溫文儒雅的氣質所感染,從來沒有見過像軒熠這樣的主子,著實令她怦然心動。
也許那時的她已不為任務而接近翕緣了,而是為接近軒熠而接近翕緣,哪怕他眼裡沒有自己也無所謂。
這樣的日子只持續了六年,翕緣十一歲時險些溺水身亡,柳姨娘便提議遷往安穗鎮王府別院。
記得前一晚,王爺找來自己,說是讓她跟著柳姨娘一起去,明著服侍,暗裡監視。
起初玲瓏並沒有絲毫欣喜,因為她知道,一旦離開佟王府就再也見不到軒熠了。為這事,她還失落了好久呢。
那年玲瓏十四歲,已是一個大姑娘,心裡隱藏的情愫也越發清晰。
後來,在王府別院的那五年,玲瓏漸漸被翕緣的才情與為人處事吸引,溺水之後的蛻變,彷彿破繭化蝶,讓人異常驚喜。
更令她驚喜的還數,柳姨娘終於鬆口要回都城給王爺賀壽。一想到回去就能見到軒熠,玲瓏興奮到幾個晚上都睡不著。
而回去的一路卻是艱難險阻,遇襲的當時實在走投無路,玲瓏只能以身涉險獨自駕著馬車引開壞人。
事實上,也不乏摻有私心,那便是讓柳槿和翕緣完全信任自己。
所幸之事,最危險的關頭,軒熠帶兵出來巡邏,並救下了她。
回佟王府的日子遠比想像中精彩與驚險,好幾次的風浪翕緣都迎刃而解,尤其是琉璃入獄那事,玲瓏感觸頗深,此生能服侍翕緣這樣的主子甚是幸運。
最讓她難過的莫過於軒熠娶筱櫟為妻,並且承諾永不納妾。玲瓏曾經設想過,若有一天她的身份公諸於眾,她和軒熠會有那麼一絲可能嗎?
每次想到這裡,她都會悲涼一笑,只因這個可能性幾乎為零,她也不打算告知軒熠。
在軒熠大婚前,翕緣說要做衣裳送給他,當時玲瓏也心動了,便連夜做了一雙鞋子,儘管他從未穿過。
大婚當晚,軒熠似乎喝醉了,翕緣送他回新房,其實那一路,玲瓏一直悄悄跟著。
後來竟看到軒熠吻了翕緣,那一刻心莫名的揪痛著,早看出他心裡有人,卻不願與翕緣聯想起來。
而當一切按軌道行走,翕緣終於可以如願嫁給清玨時,偏偏命運又跟他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一場陰謀把她推向仇人身邊。
婧嬤嬤當時告訴自己,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以保護翕緣為首要,畢竟瑞晟不比都城。令玲瓏意外的是,翕緣在這樣的環境下仍然能堅恝不屈,披荊斬棘。
只是,婧嬤嬤和爹所有的計劃還是算漏了一點,那便是感情。
翕緣愛上了宸王,宸王也愛著她。於玲瓏來說,只希望她能少受些傷害。大概是祈禱不夠吧,結果翕緣懷有宸王的孩子。
玲瓏只能如實稟告,婧嬤嬤開始反應很激烈,還讓她想辦法暗中讓翕緣滑胎。後來換個念想,反倒欣喜這樣的結果。
玲瓏是怕了,她知道這意味著日後要以這個孩子的安危去威脅翕緣。
果不其然,小世子剛滿月,婧嬤嬤就開始逼她了。
玲瓏心有不忍,奈何父命難違。當初在梵香樓匆匆一瞥,直至後來暗中聯繫,父親最關心的依然是任務。罷了,她也別無選擇,唯有硬撐下去。
那一晚抱著小世子出現,翕緣的反應及態度讓她難受至極,她內疚,懊悔。
真正改變玲瓏的還是琉璃,臨終那番話給了她莫大的勇氣,她亦決定至此守護翕緣。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是四年。局勢的動盪,軒熠的危機,玲瓏是記掛著的。
她自動請求陪翕緣到軍營勸降,卻不料發生更大的變故。
軒熠中劍,身受重傷。好在及時醫治,才撿回一命。
軒熠負傷的每一天,玲瓏都細心照顧著,從來沒有一刻覺得時間是種艱熬。
最終軒熠救活了,筱櫟卻自刎了。玲瓏是震撼了,沒想到筱櫟愛他至深,這份情連自己都無法比擬。也只有她那樣的女子才配得上軒熠吧,玲瓏甚是感慨,換成她的話,可能沒有這種勇氣。
這事過後,翕緣讓她回了趟葛家。再一次踏入葛府大門,玲瓏遲疑了,索性從一邊翻牆而入。豈知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婧嬤嬤有個智障的兒子,並且是黎氏後裔,他們原來一直都在利用翕緣,包括自己,太醜惡了。也在這時候,皇上徹底粉碎了他們的春秋大夢。
其實玲瓏心裡是矛盾的,怎麼說那也是她的父親。幸好翕緣求情,皇上終是沒有殺他。好幾次到牢裡探望,葛巖對玲瓏的態度都不好,她也忍下了,能活著已不易。
最後城樓那場戰役,震驚已不足以表明。蘭姬的死,小皇子的死乃至翕緣,玲瓏幾近崩潰。
當所有的事結束,皇上發瘋般帶著翕緣去找太醫,大家都夜以繼日的守著她,玲瓏也在為她祈福。
這苦厄多災的一生,但願至此安定下來。
整整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把翕緣救活,大家總算放心了。
真相大白之日,玲瓏才發現,這世上愛翕緣最深的人是宸。
她感動這樣的愛情,雖苦猶甜。
此後的日子,她還會一如既往服侍他們一家三口。翕緣卻讓她跟著軒熠回軒王府,臨走的時候,她對玲瓏說了一句話,印象深刻。
我們都需要勇氣,去相信心會在一起,愛情如是。
呵呵,玲瓏一笑了之。她的愛情,永遠不會有戳破的一天,她願意,就這樣守著軒熠直到老去。
無望的愛,玲瓏的選擇,以他的幸福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