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冷清斜照,遠處傳來的喧嘩與啼哭聲,擾亂了心境。
那隱約躍然的火光,不由吸引翕緣的注意力。
軒熠剛從清玨房裡出來,見她鎖著眉頭便問「怎麼了?還為那事耿耿於懷嗎?」
「軒哥哥,那邊是不是著火了?」指著疫區的方向,翕緣甚疑惑
「好像是…」軒熠也發現了,而且風傳送的聲音越發清晰
「軒王爺,大事不好了,瑞晟皇上下令燒死病患」士兵前來稟報
聞言,他們均露出吃驚的表情,隨後大家都趕往疫區。
為什麼要放棄他們?翕緣只覺胸口沉悶,也許這個辦法可以徹底杜絕溫疫,然現在就放棄醫治未免言之過早吧?不到最後都不能放棄那些寶貴的生命啊。
伴著一路思索,他們終於來到疫區的空地上,眼前是何其淒涼的一幕。
病患家屬不是跪著請求就是欲沖火場,哀嚎聲,咒罵聲交織著。
那些留在翰禎樓的人早已收到訊號而趕來,此刻正維持秩序。
宸仁立在一邊,親自執行,面對他們的生離死別,也並非毫無感覺,只是他必須這樣。
「皇上…求您大發慈悲…別燒死他們啊…」眾人紛紛跪地磕頭,一個個要接近他都被聶笙安涼擋住。
清玨帶來的人都看傻眼,很多人無法理解宸的用意,見軒熠到來便都請示「王爺,這可如何是好?我們都阻止不了他們…」
軒熠蹙眉,原本彼此之間就有了介蒂,如今更覺他是多麼的冷血無情。
「皇上這樣做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他們說不定還有機會」軒熠冷聲道
「朕做的決定是不容更改的,軒王爺別白費心機了」瞥見他身後的翕緣,宸越過他徑直來到翕緣面前「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抓住她的手欲離此地
「放開她…」軒熠語氣一重,他們帶來的人以及病患家屬再也按捺不住,終於集體大爆發,都衝向宸和翕緣。
然後聶笙和安涼等人便護駕,現場一片混亂,兩國人馬加之憤怒的平民百姓,雙雙大打出手。
宸護著翕緣退到一邊,這場面已瀕臨失控,再放任下去只是兩敗俱傷。
「快阻止他們啊…」翕緣喊道,然後又喊「軒哥哥,快停下來」
有人從旁拿著武器向翕緣砍來,見狀,宸終於出手,連人帶反擊。
翕緣被護在懷裡,有那麼一點迷惘「這是你所願麼?」
宸只是淡淡回道「總要有人當黑臉…」
「可是他們也許…」話被宸的手指封住
「離開這裡…」他拉著翕緣走了,還不時對聶笙安涼他們說道「收拾一下,回去」
「回去?現在?」翕緣還沒反應過來已被他帶上馬
軒熠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帶走,似乎都沒有反應過來,那傢伙在做了這麼多事後竟想逃之夭夭?回頭,大火燃得正旺,始終未能救下他們。
駿馬很快就離開了疫區,翕緣掙扎了一下「小璃他們還在舊居,我不走」
「聶笙和安涼會帶他們一起離開的」宸輕聲道來
「但是…」
「不許反駁,此地不宜久留…」
被圈在宸懷中的翕緣,其實可以理解他的用意,無論是火燒病患或匆忙離開,只是她放心不下清玨「這一鬧,也許後患無窮…」她無奈的說
宸笑了「這些不需要你操心」
不需要操心才怪,原本兩國關係就一觸即發,現在好了,終於正式開戰。而令翕緣懊悔的還是,自己無端變成了導火線…
所以她必須等清玨醒來,必須解釋這一切,只是現在看來,沒有機會了。
因這場鬧劇,便注定了日後兩國水火不容,戰爭亦是正式開幕。
翕緣從來不知,所謂的亂世原是如此。
奔波一夜,第二天醒來時已是晌午,看著不算陌生的環境,翕緣才發現這裡不是皇宮,而是梵香樓。
掀開淡紅薄被,翕緣走下床,越過屏風來到前廳就聽到宸的聲音響起。
「宮裡情況如何?」
「皇上果然料事如神,離宮後候爺的人馬就駐紮到瑞晟邊境,似乎想趁機攻佔皇宮」是聶笙的聲音
接著安涼也說「未將已聽從皇上吩咐,故意把昨夜在狹明村的暴動誇大其辭,而且也散佈謠言說皇上與皇后失蹤了」
「很好,接下你們先回宮」宸淡定道
「是,未將聽令」倆人拱手後離開廂房
「醒了?」不知幾時,宸已來到翕緣身後
「原來你到狹明村只是故佈疑陣引顏礡彰上鉤…」伴著疏離冷淡的笑意,翕緣甚至有點失望與落寞,原以為他是擔心自己,呵,自作多情了吧。
宸讀懂了她的心思「未來幾日暫時留在這裡,哪也不能去」
「鶴兒呢?他安全嗎?」翕緣最擔心的是留在宮裡的小黎鶴
「他很安全…」宸眼神似乎有點閃爍
翕緣皺起眉頭「你…不會把鶴兒交給蘭姬吧?」
宸一怔,就這小小不易察覺的閃爍,竟被看穿,他的未語,等同默認。
翕緣當真哭笑不得「小璃和婧嬤嬤呢?」
「在隔壁」
沒有回應,翕緣直接往外走,她不喜歡這種氛圍。
遠在狹明村的清玨終於醒了過來,當聽到軒熠的稟告後,眸眼逐漸黯淡。
他不能清晰記得山洞裡發生何事,卻記得在與宸對戰時所說的每一句話,因為那都是他的真心話。
為了國家利益,為了翕緣,這場戰爭是必然要發生的了,其實本在接手西涼國之後就已蓄勢待發,只因種種原因而延遲罷了。
「軒熠,回西涼之後必須加緊訓練軍隊,是時候了」
「臣遵命,不過皇上現在還是先養好傷吧,蕊妃娘娘因火燒病患一事傷心不已,又照顧了您一夜,這會累得睡著了」
「蕊兒…」清玨內心多少還是帶著愧疚,又讓她憂心了。捂著被宸刺中的傷口,清玨感歎,終究走上這條路,想當初帶著芯蕊回軍營時,不過是為了方便日後。然現在後悔了,她是這麼好的女子,怎能當棋子。
輕輕走下床,走到軟榻邊,清玨替芯蕊蓋上薄毯。
他歎息,這一生終究辜負了她。不是不愛,而是愛還在另一個人身上。
曾以為可以忘記,以為各得其所後大家都能幸福,都能接受新生活。但,人生並沒有完美之說,有些人也許是一輩子的事。
芯蕊揉揉睏倦的眼睛,因一夜未宿而泛著血絲「你醒了?傷口不痛嗎?」
「嗯,是我吵醒你了,好好歇息吧,過幾日我們再回都城」
「該休息的是你才對,受傷了還起來走動」芯蕊睥睨道
清玨莞爾「知道了,我們都歇息行不?」倆人只是相視一笑
軒熠在門外止步,心裡也感慨著,清玨還是放不下翕兒吧?呵,自己何嘗不是,時常還會牽掛她的近況,這於筱櫟來說又何嘗公平呢?
軒熠喟然長歎,這一戰,還不知道要打多久,以後都得呆在軍營裡,必然也要冷落筱櫟母女了,其實他是不忍的,只是很多事不能選擇。生於這個年代,生於亂世,許多的身不由己與無奈,當中滋味亦只有自己懂得。
瑞晟皇宮,諾歡殿,冉朵而看著夏雪帶來的密令後說道「候爺的人馬已經到了,這兩日便要進宮,到時候我們做內應打開城門」
「是的,候爺就是這個意思」夏雪邪冷一笑
「嗯,這事不難,我知道該怎麼做。夏雪,你是什麼時候跟著候爺的?」朵而漫不經心的問
「奴婢十四歲就跟著候爺了,至今三年了,和娘娘一樣,夏雪也出生青樓」
「原來如此,你去把祥兒抱來吧」朵而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諾!」夏雪剛轉身,只覺背後驟然疼痛,原來是被捅了一刀
「不好意思,我也不想殺你,但是為了皇上的江山,我們也是各為其主」
「你…背叛了候爺…呵…沒想到…」
「皇上何其睿智,如果沒有演出這場戲,你又怎會相信?候爺又怎會相信?」
夏雪倒下後,含恨而終。
接著聶笙和安涼出來收拾殘局「娘娘辛苦了…」
「哪的話,等他們準備進宮,我們便可一舉抓獲」朵而會心一笑
這些日子以來,總是提心吊膽,好在成功瞞過了夏雪取得候爺信任。事實上,這一切也全在皇上預料當中。只是,她假戲真做,始終無法忍受翕緣,為了祥兒才自導自演祭台那一幕,當時宸已經狠狠警告過自己了,若非為了祥兒,他怕是不會放過自己。
然她豈能一直容忍,在狹明村那裡早已安置了人手,混在顏礡彰的人群裡,也可掩人耳目,說不定佟翕緣已被人強暴了。想到這裡,朵而便笑了。
後宮,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想立足,只能不斷強大。
她以為能神不知鬼不覺,孰不知,正是因為這個計謀,讓她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