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依纖有些不好意思,她抿抿嘴唇,還是開口道:「其實我對刺繡和跳舞都只是紙上談兵而已,自己沒有任何的經驗,我所謂的慕名而來當然是慕您多年前的天下第一人之名。最初我好奇能教出溪鳶和溪然這樣的孩子的養母會是什麼樣子,後來看到溪鳶繡品上的『雙鳳繡法』才猜到您。所以,我就是個慕名而來的仰慕者和崇拜者,您不用把我當恩人的,我會不習慣。」一口氣說完一大通話,白依纖有些口乾,喝了口茶,又給對面的顧海蘭倒上,「前輩的茶藝真好,看來傳聞非虛了。」
「你也懂茶藝?」顧海蘭驚訝,小小年紀的姑娘,能從品茶中看出茶藝,必是個中行家。
白依纖笑著說這句只懂皮毛,就著手上的茶壺獻醜一番,請她點評。
顧海蘭的目光卻被白依纖動作間露出的手腕吸引住,雪白的手腕上血紅色的手鐲極度惹眼,她不會看錯那是什麼。
「鳳凰泣血」,當世只有一件!
「你到底是誰?」顧海蘭一下子站起身,抓住白依纖的手腕就問,她的語氣太過驚訝和不可置信,讓白依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順勢看去,看到她的眼神定在自己的手腕上,白依纖訥訥地開口:「您認識這手鐲?」還是,認識這手鐲的主人?
顧海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放開她的手輕輕地道了句抱歉,才說道:「你就是南苑國的淺月公主吧,那給我治病的就是小璃了?」蘭溪然說過給她治病的是月姐姐的夫君,自己並不曾在意他叫的是月姐姐而不是依纖姐姐,原來竟是如此!
顧海蘭雖用的問句,卻是用肯定語氣說的。
白依纖點頭,「您認識阿璃的娘親?」只有認識柳含煙的人才能在第一眼看出鳳凰泣血然後認定她的身份吧。
「何止認識,我和含煙是義結金蘭的姐妹,我家雨墨還叫她一生乾娘呢!」說起好姐妹顧海蘭的聲音很平靜,淡淡的說著那些消失在風中的往事,像是講別人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顧海蘭在江湖上名聲很大,卻生性高傲不喜權貴,愛慕她的男人滿天下,她喜歡的卻只有那一人,便是護國將軍陌誠鋒,可是那人早有妻室,他們雖是兩情相悅,陌誠鋒卻是不可能拋棄髮妻的,她也不會破壞人家的家庭,更不會去做妾,所以兩人雖然一次糊塗而有了孩子,卻從未在一起過。
顧海蘭與柳含煙相識於江湖,是義結金蘭的好姐妹,互相給對方的孩子做乾娘,後來顧海蘭的孩子幼年喪命,柳含煙冤死,接連而來的打擊下她傷心過度選擇遠走他鄉,她突然消失於江湖,很多人在找她,她索性就隱姓埋名了。
後來收養了溪鳶和溪然,她才在天羽城住下來,一邊遠遠的關注獨孤璃和獨孤玨這兩個乾兒子。
「雨墨是你的女兒?可是她明明還活著啊,我在前不久還見過她的。」白依纖被她一句話驚得風中凌亂,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雨墨不就是陌語姍嗎?
「誠鋒的兩個女兒一個叫陌語彤一個叫陌語姍,都有陌語兩字,我就給孩子取名叫蘭雨墨了,倒過來就是陌語蘭,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姓陌,我只能這樣做。可惜我家雨墨沒福氣,她從小就身體不好,含煙為了更好的照顧她的身體帶著她在宮裡過,卻還是沒能留住她。後來雨墨走了,我去將軍府告訴誠鋒,卻無意中看到了被關在黑屋子裡的語姍,那時候她小小的,看著我的眼神和我的雨墨一樣,我一瞬間就心軟了,不顧誠鋒的反對將她帶去了吟霜宮,所以,後來她就偽裝成雨墨一直呆在含煙身邊,直到含煙過世她被小璃帶去王府,所以你見到的應該是語姍。」
顧海蘭的話確認了雨墨就是陌語姍,可是這樣非但沒有解開白依纖心中的疑惑,更讓她迷茫了起來,因為她突然想起了在吟霜宮初見雨墨時,那個前後轉變很大的女人。
以她對陌語姍身體的瞭解,她不可能是那個囂張跋扈的人,可是那個人又是誰呢?
那個獨孤璃百般容忍的女人,又是誰?
之前的那一段時間白依纖貪戀獨孤璃給的溫暖,從來不去想這個問題,可是她知道從她答應獨孤璃為陌語姍解毒開始,之前的那些假象都要破滅了,他們之間,並不像表面那樣簡單,至少她介意那個他在乎的女人。
他用盡心機手段霸道的將自己的一生鎖在他身邊,卻在心底偷偷藏著另一個人,白依纖不可能不介意。可是獨孤璃這一段日子來的所作所為,她沒辦法去猜忌和懷疑,所以,他們從來沒有說過這個話題。
「小姐,娘親,吃飯了!」蘭溪鳶的聲音將白依纖飛遠的神思拉回,她放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去吃飯。
「粗茶淡飯依纖你不要介意。」顧海蘭幫她布菜,說道。
白依纖無所謂的笑:「我就喜歡吃家常菜呢!王府裡的廚子都被我換的差不多了,吟霜宮的大廚也都是做家常菜的能手,溪鳶手藝也很好,我喜歡。」她說的是實話,她一直覺得吃飯不要吃的名貴,而是要吃的開心。她喜歡家常菜有家的味道,夜行拿手的也都是家常菜。
飯桌上顧海蘭一家都家教良好,將食不言寢不語進行到底,白依纖平時雖然話嘮,此時也不好意思多說話,只能埋頭苦吃,好在飯菜確實很合她的口味。
飯畢顧海蘭又留下白依纖閒聊了一會家常,可能是因為知道了她是獨孤璃老婆的緣故,顧海蘭對她明顯呢親暱了起來,白依纖也覺得和她談話很開心,聊到很晚白依纖才離開。
回到吟霜宮她就給獨孤璃寫了一封信說了蘭溪然的娘就是顧海蘭的事情,洗了澡才去看荷雨蝶。
穴道早就已經解了,她應該很快就會醒的,讓玉盞準備好醒酒湯,白依纖坐在床前等她醒來,她一定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果然沒過多久荷雨蝶就醒了,白依纖把醒酒茶餵給她喝了,坐在床邊一雙眼跟探測燈似的緊緊盯著荷雨蝶。
荷雨蝶閉著眼睛都能感受到那能殺人的眼神,組織好語言後荷雨蝶就睜開眼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
「如果只是過去的事呢?獨孤玨的為人,你應該比我清楚。」白依纖沒想到會這樣,她一直相信獨孤玨那次說過的話,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那都只是曾經,過去了就過去了,什麼都不算。
荷雨蝶苦笑:「如果只是過去的事,沒必要對我藏著掖著,如果已經過去了,那些他們相愛過的見證不會被那麼細心仔細的收藏著。而且早上我問過他,他並沒有坦誠。我知道他對我是真心,可是夫妻之間最基本的是坦誠和信任,他連坦誠都做不到,我如何去信任他?而且我最在意的還不是這些……」她從不懷疑他的心,也正是因為相信他一片真心,她才會有和他共結連理的想法。
可是,如果連坦誠都沒有,這段愛情,甚至婚姻,到最後也不會有好結果。所以,儘管她愛他,儘管說分開她心痛到不行,她還是這麼做了。
白依纖沉默了兩秒,問她:「以後有什麼打算?」
她最瞭解荷雨蝶,沒有安全感又太過驕傲,她不是不相信獨孤玨,只是獨孤玨的隱瞞和欺騙傷害了她,她不想在他面前軟弱,寧願決絕的撤掉所有的後路。
現代的時候,她為了她愛的那個男人,一次次的容忍一次次的受傷害,最後甚至放下了驕傲去挽留,也許那種年少的瘋狂一生只有一次,心傷了流血了,就算傷好了也會結疤,心就變得硬了。
上一次的愛情,她放低了姿態,得到的是傷害和自尊驕傲被踐踏,這一次,她不可能重蹈覆轍,白依纖也不會輕易勸她去做什麼,愛情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件事要靠他們自己去解決。
雖然白姑娘奉行的原則永遠都是問清楚,就像她和獨孤璃之間現在也算是問題重重,可是獨孤璃說會給她解釋,她就等他一個答案。
但是她知道這不是荷雨蝶的原則,她不會用自己的原則去教別人做事。
「小白,取消婚約並不代表我不愛他,可是相愛不一定要在一起,我最在意的是他的身份,皇宮那個地方太複雜,我在朝雲呆了十年,很累,我不想以後一直生活在那樣的地方。他有他的抱負和仇恨,我有我想要的生活,結婚並不是我們唯一的未來。我喜歡江湖卻不會強求他為我放棄自己的生活,所以我寧願離開,雖然我心痛不捨。」荷雨蝶的臉上帶著笑,眼睛卻並不快樂,「我也沒什麼打算,日子照樣過,只是暫時不想見到他。」
白依纖思及獨孤璃的毒,又想起之前獨孤璃抱著她時溫暖的觸感,心情也差了起來,她們姐妹兩還真是同病相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