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夜寒軒古怪惡劣的反應,安靜秋並沒有感到多大的意外。
十幾年來,這似乎已經成了她和夜寒軒交往的一個定律……從她與以默相戀之始,夜寒軒便百般阻撓,恨不能把弟弟鎖起來,永不再和她相見。
可是他卻忘了,愛情是不為人的意志所轉移的。
越是壓抑,越是無望的感情,爆發時的力量才最是驚人……
她永遠也忘不了以默死後,夜寒軒猙獰扭曲,痛恨憤怒的眼神,像一頭受傷的野獸,恨不能把她剝皮割骨的吞噬掉……
其實她到了現在,仍不太能理解夜寒軒對她何來那麼大的仇恨。她不過是和以默兩情相悅罷了,真心相戀的他們又觸犯了那條法律和規章?
就算是安家和夜家積年的宿怨,讓夜寒軒這個大家長不能夠卸下身上的擔子,所以刻意無情的攔阻。但是上一輩的恩怨情仇強加在年輕的戀人頭上,豈不是無辜。
他得了重病,命都幾乎沒了,可醒來後見到她,第一時間還是想把她趕跑,趕離以默的身邊……
那種恨之入骨,殘酷冷厲的眼神。也只有夜寒軒會有吧……
她坐在治療中心的綠地,望著湛藍的天空飄過的一絲絲雲彩,惆悵的歎息……
她該怎麼做?
夜以墨和修錦媛步出病房樓,看到的便是身著一襲 ERDEM 藍色蕾絲連衣裙的美麗女子,正靜默的望著遠處的天空發呆……
「她可真美!!像幅畫兒一樣……」修錦媛禁不住被那優美的畫面震撼,由衷的讚歎出聲……
夜以墨則隨意的嗯了一聲,目光隨著草地上站起來的女子身影,步履變得緩慢……他怎能錯過她的美好呢?她最美的一面都呈現給了他,而她的影像早已經刻在了骨子裡,這輩子都無法去遺忘……
修錦媛瞥了他一眼,踢著腳邊的石子說:「我發現你們兄弟都是大腹黑。寒軒是,你也是!明明愛我們愛的要死,但誰都不肯承認……憋著忍著,恨不能把真面目都縫起來!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安靜秋走過來,好笑的看著臉紅紅的修錦媛問:「說什麼呢?錦媛,你又在難為以默了嗎?」
修錦媛不屑的嗤了一聲,狠狠地盯了她一眼,然後毫不客氣的給了她輕輕的一巴掌,為傻乎乎的安靜秋鳴不平。
「傻妞!我是為你說話呢!你看看你跟著他都委屈成什麼模樣了!小妾不小妾,情婦不情婦,連夜寒軒那個混蛋都和你過不去……唉……我說小秋啊,你能不能有骨氣一點,把他先甩了啊!!」
甩?!
拜託,她黏著他還怕他不要自己了,她敢甩嗎?
再說了。
他的病,已經成了壓在她心頭的一塊大石頭,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可能,她小心翼翼的維護著,只怕那一天,就會陷入絕望的痛苦,無法自拔……
安靜秋無奈的笑了笑,上前挽起夜以墨的手臂,以實際行動告訴了錦媛,她不能離開他……
修錦媛其實也是說說氣話,她怎能不明白安靜秋對夜以墨的感情,深到了令人恐怖的程度。她不過是覺得小秋總是在受委屈,受著各種各樣的磨難,這種無望的生活,她還要持續多久呢?
「錦媛,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看你,瘦了一大圈……」安靜秋切切的叮嚀。
修錦媛從夜寒軒甦醒之後一直留在治療中心悉心的照顧,吃住都在這邊。近期她又在為蘇姆媽和灝兒來紐約的事情,兩頭跑,她和以默要幫她,她卻不肯,說從今往後她要做一個堅強的女人,一個可以負擔起一個家庭重任的獨立女性。
這些日子,苦的其實不僅僅是安靜秋,還有面對愛人重生的修錦媛。
夜寒軒的病情雖然已經好轉,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仍不能夠自主呼吸,需要呼吸機的幫助,還有關鍵的一點,他依然不能夠說話。每日躺臥在床上,經過了甦醒後的興奮,他的情緒在一天天的變壞……
一個總是站在高位,俯瞰眾生的王者。
如今變成了一個僅僅有著意識的癱瘓病人,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全靠別人的幫助,試想,連平凡人都無法忍受的巨大落差,讓昔日風光無限的夜寒軒如何受得了……
「沒事……我能挺下去的……為了灝兒,我也必須堅持……」其實,她的心中有很多不能言說的苦,可每次瀕臨崩潰的邊緣,她都會想想,上天給了她一次寶貴的機會,讓她坦承自己心意,勇敢的說愛,為什麼還要退縮呢?
她不會……
絕不會讓悲劇再次發生!
和修錦媛告別後,他們一路沉默著,回到了四季酒店。當她下車要攙扶夜以墨時,他卻拒絕了。他還要出去一趟,讓她不要等自己,先吃晚飯。
安靜秋心知他擱置了很久的公事,可能是去了美國的分公司,沒做多想,獨自回到了頂樓套房。私人管家盡職盡責的在電話中詢問她需要什麼?她想了想,讓他送一套新式的寧神浴鹽,她打算晚上以默泡澡的時候,為他做一次深度按摩……
管家受過專業的訓練,再無禮的要求在他眼裡看來,也是正常的。更何況,她的要求一點都不過分。
套房像座大大的空城,極目望去只剩下奢華的家什和裝飾……沒有他的屋子,她感到無聊之極,只好脫了鞋子,光著腳挨個屋子齊齊的看過去……
轉了很大的一圈之後,她才把所有的屋子都看了一遍……獨留下夜以墨的書房,因為房門緊閉,她進不去……
管家敲門進來,看到光著腳站在書房門前恍神的安靜秋,愣了一下。
「夫人,您要進去嗎?我有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