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以墨停頓了幾秒,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再次拒絕的時候,他卻出乎意料的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下。
整整二兩的56度陳釀,不剩涓滴。
「以墨!……」驚叫出聲的人卻是之前勸酒的陸葉璇。她神色淒厲,不可置信的盯著他泛白髮青的臉,嘴唇顫抖著身子向後退,吱吱的刺耳聲,是凳子和地板摩擦發出的聲音。
安靜秋抓緊了桌布,抿緊了嘴唇,一言不發。
費亞飛卻是一臉擔憂的神色,望著夜以墨,時刻準備上前接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陸雲濤喋喋幾聲怪笑,站起。
他推了眼前的酒瓶,酒瓶打了幾個滾跌在桌布上,純淨的酒液散著濃烈的乙醇味道令人窒息蹙眉。
陸雲濤面色陰厲的盯著他們說:「妹妹,既然妹夫這麼能喝,卻不肯給大舅子賞臉,我們又何必自找沒趣,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走了!」
陸葉璇被陸雲濤強硬的拖走了。
她臨走時,嘴裡囁嚅著,一直回頭在看夜以墨和他身邊的安靜秋……
他們的人影剛消失在視線裡,夜以墨就霍然倒在了桌上,一動不動,好像真的是醉了。
費亞飛暗叫一聲不好,起身箭步移到了夜以墨的身邊,用手托起了他的頭。他對驚慌失措的安靜秋喊:「小秋,快!拿一條乾淨的毛巾去!!」
她腳步虛浮的從衛生間裡取來了一次性的嶄新毛巾,她看到費亞飛半抱著夜以墨的身體,用手夾著他的嘴唇,不讓他闔上。
「小秋,快!用手指包了毛巾塞進去,按壓舌根,盡量碰觸扁桃體,讓他吐出來!!」
安靜秋沒有遲疑,她知道費亞飛這樣做是為了以默好。
接下來,她比專業的護士做得更加的熟練和利索,「哇……」夜以墨嘔出了第一口酒液,餘瀝飛濺到安靜秋的身上,臉上,可她卻連躲避一下的念頭都不曾有過……
「以默……以默……」她在他的耳邊輕叫……
手下繼續使力,和費亞飛配合著讓夜以墨吐乾淨了胃裡積存的白酒……
費亞飛用力的推了推他,喊:「以默,醒醒!醒醒!!不要睡覺!」夜以墨緩緩抬起頭,目光散亂。
「以默?」安靜秋驚喜的喊。
他睜開迷離的眼睛,看著安靜秋,對了很長時間的焦距,才忽然的扯了下薄唇,喃喃:「不叫我……夜總了?」
安靜秋看著他,只覺得鼻子裡的酸澀一下子全湧到了眼睛裡……
她視線模糊的看著他,哽咽著說:「不叫了……以後永遠都不喊你夜總……以默……我以後都喊你以默,好不好……讓我做你的小秋吧……」
夜以墨目光渙散,似是在笑又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片刻後,他闔上了眼睛,垂下了頭……
安靜秋心跳若狂,她緊緊的抱著夜以墨,眼淚汪汪的一遍遍喊著他的名字……
費亞飛無奈又感動的用力按著兩個人,勸慰說:「小秋!!小秋!!安靜!!安靜,以默沒事,他不過是睡著了……他沒事!!我向你保證!」
「真的?!」她不肯相信,現在誰的話她都不敢輕易地相信……
「我是亞非,小秋!我的話,你也不信了嗎?」他深深的望著她的眼睛……
安靜秋慢慢停止了哭泣,看了一眼費亞飛,語氣平穩的說:「我都知道了,以默的病。」
費亞飛愣住。
他沒想到她會說出來。安靜秋的聰慧不亞於以默,很多跡像已經讓她產生了懷疑,所以她才會幾次三番的跑到他這裡求證。礙於以默的叮囑,他撒了謊,卻沒有想到,瞞來瞞去,她還是知道了……
「對不起……」他真心的說抱歉。
安靜秋搖搖頭,目光一直凝在懷裡的男人身上。
「我想救他……亞非!告訴我……怎麼做才是最正確的!」
費亞飛半響沉默不語。
他把她和以默統統擁緊在懷裡。
低聲說:「我會幫你的,小秋。這一次,我會站在你的這邊……」
回夜府的路上。
從始至終,夜以墨的手都緊拉著她的,不肯放開,就算是亞非背起他朝流雲閣的床上放時,他還呢噥著緊蹙著眉頭,低喃:「不要走……不要走……」
安靜秋拍拍他的臉,又摸摸他的額頭,有點燙,她又有些擔心了。
「亞非,不去醫院合適嗎?」
費亞飛無初次的對她露出了寬慰的笑容,說:「他暫時沒事!晚上多喂些水,沒問題的,這次相信我!」
「嗯……我知道。謝謝亞非。」
「那我先回去了,你照顧好他。明早起來記得先餵他喝一杯淡鹽水,幫助排毒!」費亞飛起身離開,出門時,安靜秋叫住了他。
兩人沐浴在流雲閣月色闌珊的院中,安靜秋問:「真的要結婚嗎?」
費亞飛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已近決定走下去的路,不會因為誰的勸解而改變了……
「我不會勸解人,從來擺不平的事情都會使用強硬的手段。但是我現在對你,對以默,都失去了這種能力……亞非,我知道你和安靜柔的婚約有不得已的苦衷,就像是以默一樣,婚姻背後都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利益交換。你們都這般固執,我也勸不動你們,只能提醒你,凡事適可而止,莫要把自己的人生都賠進去。」
他微微點頭,視線凝結在她身後的流雲苑,眸色清淡,隱隱透著一絲蕭索的意味,和她默立了一會,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