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了,絕塵的景色一向都是很特別,一直都是原來的景色,百年不變。雖然已經過了梨花盛開時節,可是絕塵谷永遠都是別具一格的,即使是夏天了,梨花還是常開不敗。遠遠望去,那一簇簇雪白的梨花,如團團雲絮,漫卷輕飄。頗有幾分「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的感覺。
軒轅琊站在窗口看著醫書,桌子上擺著文房四寶。梨花翩翩地飄落,落到他的醫書上面,他輕輕地抖去,抬起頭看著一片的雪白,看著的是梨花,想著的確是彼岸花。那個臉上有一朵彼岸花的小女孩,大概又在密室裡面發呆吧?
「桃花人面各相紅,不及天然玉作容。總向風塵塵莫染,輕輕籠月倚牆東。」軒轅琊輕聲念出了這句詩,想像著獄穿上狐裘的樣子,是不是和畫中的人一樣漂亮。真可惜,當時一片黑暗,沒能看見她穿狐裘的樣子。
軒轅琊想把這首詩寫下來,可是一拿起狼毫,卻不由自主地寫下了「至尊·獄」三個字,軒轅琊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個小女孩的魅力真大,居然讓他這麼沉溺,居然讓他連醫書都看不下去了。
手停洩了下來,墨水滴在了宣紙上,化了開來,就好像是一朵墨梅一樣,蓋住了「至尊」二字,只剩下了「獄」一個字。
「暗一,你說我當初就是因為,那個叫至尊·獄的小丫頭,一而再再而三地停止我們的計劃是真的嗎?」
一身黑衣的暗一點了點頭,就在那裡不語了。他只知道,他的任務就是讓他的殿下重整旗鼓,打下天下。
軒轅琊看著那些梨花,密密匝匝,層層疊疊,如白雲輕飄,如雪花漫灑,滿枝,滿樹,滿谷都是,心中突然間想起了什麼。朱唇輕輕開啟,「我要你帶來的可曾帶來了?」
「是,殿下吩咐的,屬下已經帶來了,」暗一手指了一下地上在梨花之中竄來竄去的黑貓,「這就是殿下你失憶前,獄姑娘收養的黑貓。」
軒轅琊臉上面無表情,可是從他的語氣之中可以聽出來,他很討厭這隻貓,「她知道我有潔癖的吧,我會同意她養這隻貓嗎?」
「恕屬下直言,殿下當初的確是同意養這隻貓的。」暗一低著頭,沒想到軒轅琊失憶了,潔癖的個性還是沒改掉。
軒轅琊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自己失憶前怎麼可以這樣縱容那個小丫頭,簡直自己都不相信這是真的,自己居然會同意那個小丫頭養一隻貓!
「暗一,把這隻貓抱走,我看了噁心,」軒轅琊厭惡地看著在梨花中穿梭的黑貓,「免得它玷污了我的梨花。」
「是。」暗一低頭,兩三下就抓住了那只黑貓,然後人和貓都消失在了絕塵谷。
這梨花一簇簇,一層層,像雲錦似的漫天鋪去,在和暖的日光下,如雪如玉,潔白萬頃,流光溢彩,璀璨晶瑩。軒轅琊放下手中的醫書,看了看天色,差不多是要辰時了,這個時間是他去密室看望獄的時候。
密室的冰有一點融化的跡象了,獄知道現在已經入夏了,可是密室裡面依舊很冷。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之下差不多已經有三個月了,這種日子真的是叫暗無天日啊!獄身上的上在軒轅琊給的藥物的作用之下,已經差不多好了。
什麼光也沒有,獄就成了瞎子。
她靜靜地在黑暗中,摸著上面的文字,感覺就像是在學盲文,就像是盲人摸像一樣,在黑暗中的第一個月,她還什麼也摸不出來,現在已經三個月了,至少知道了大概這個字怎麼念,十有八九不會出錯。
「啊,好亮!」獄瞇著眼睛,今天軒轅琊居然帶了一根蠟燭過來,獄早已適應了黑暗,突然間來了一點光芒,學了三個月暗器,她反應性的躲閃了一下。
「看來你的警惕性還是挺高的。」軒轅琊微笑走到了獄的面前,手中拿著一節白色的蠟燭,將蠟燭放在獄的面前,透過燭光大量著獄,「你別動,讓我看看你穿狐裘的樣子。」
獄身子僵住了,站在那裡不敢動,精神緊繃著。一則被軒轅琊嚇著了,二則現在的軒轅琊已經不是以前的軒轅琊了,要多小心一點才行。
燭光中,由於一直處在黑暗中,獄的面容依舊煞白,眉目間隱然有一股絕塵的清氣。長長的如墨一般的頭髮被解了開來,隨意的垂蕩在胸前,用一根青色的絲帶纏繞在發間,黑髮如雲,青絲帶穿插在其間,別是一番風味。一身的狐裘更有一種飄然如仙的感覺,臉上的那一朵彼岸花亦真亦幻,讓人生暈。
「果然不同凡響,就是頭髮亂了點。」軒轅琊笑了笑,身上居然還有幾片梨花,可能是剛才梨花飄到身上去了,居然沒注意到就到了密室裡面來了。
獄上前去,輕輕地把軒轅琊身上的梨花拿了下來,不冷不熱地說道:「師父,你拿蠟燭過來就是想看我穿狐裘的樣子嗎?您難道不覺得你這樣很沒有為人師表的樣子,倒像是登徒子似的。」
軒轅琊笑了笑,沒說什麼,將蠟燭吹滅之前把昨天去安然軒買的的點心給獄吃。
糕點的香味還在,甚至還有一點冒熱氣,蠟燭的溫暖溶化了衣服上的冰渣子,獄有覺得軒轅琊有一點怪怪的,對她有時好,有時愛理不理的。她一天只能吃一頓飯,其他的時間都在密室裡面學瞎子摸著石壁上的字,已經是很餓了。抖了抖衣服,呵著手走到桌邊,旁若無人的大吃。
軒轅琊突然間把蠟燭吹滅了,獄嚇得筷子一抖,她的餐點還沒有吃完呢!軒轅琊真是的,一次比一次絕,現在叫她怎麼吃?她有點惱火地想,是鬼也沒這般嚇人法,「師父,你把蠟燭吹滅了,我怎麼吃飯啊?」
「你總不可能把飯吃到鼻子裡面去。」軒轅琊不冷不熱的語氣讓獄有一點不滿意,自從失憶了之後,軒轅琊就是這樣,一會兒對獄好,一會兒對獄愛理不理。
獄悶悶地哼了一聲,「虐待,等你恢復了記憶,絕對會後悔這樣對待我的!我要把你的梨花林燒了,把你的藥草全都拔了,嗚嗚……」
軒轅琊挑了挑眉,「是嗎?少貧嘴!」
獄聽到軒轅琊不知道在幹什麼,只是聽到了「乒乒乓乓」的聲音,就知道軒轅琊是在準備下一個任務了——練輕功。
兩個時辰之後,軒轅琊搖了搖頭,不冷不熱地說道:「比昨天慢了很多,你是不是有心事反應才這樣慢的?」
「沒有,」獄手臂上,身上全是飛鏢劃出來的小口子,這傷口又恰到好處,不疼不癢的就是會流很多的血,她微微皺了皺眉頭,「我只不過是沒吃飽才這樣的,要不這樣吧!師父把蠟燭點燃,我還想吃。」
軒轅琊的語氣不容分說,「使暗器的人,總有出人意料的一招,一招致命!你若是反應慢了,我就可以讓你一命嗚呼。」
軒轅琊說到這裡,自己心裡也一顫,若是真的自己殺了這個小丫頭,萬一有一天自己恢復了記憶,豈不是要後悔一輩子?這個小丫頭真是一個燙手的山芋,殺也不好殺,留著又覺得煩!
獄悶悶地哼了幾聲,試著摸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糕點,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無邊的黑暗給人無形的壓力。軒轅琊突然覺得,這樣對孩子來說,太殘忍了。他很喜歡這種黑暗與安靜,覺得安全舒適,他是不是也有點變態?絕塵公子居然喜歡黑暗,說出去真的會讓人覺得這是神仙般的人物嗎?
「師父,我什麼時候可以出去?」獄大口的咀嚼著糕點,說出來的話有一點口齒不清。
軒轅琊將一瓶藥物交給了獄,「兩年後,你出師了,我便可以讓你出去,我叫你鬼谷道術,如何?」
「啊?」獄失望地感歎道,還得待上兩年,兩年之後,她不變成蝙蝠,就變成鼴鼠了,皮膚白得肯定和吸血鬼一樣!
獄在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只能睜著大大的眼睛,「師父,如果你遇到仇人了,要是你的鬼谷道術打不過他,該怎麼辦?」
「逃。」軒轅琊很簡單地說道,可是這個答案很毀絕塵公子的形象,居然會逃跑,這應該不是神仙般的人物做得出來的事情。
獄失望地歎了口氣,「我還以為你會硬拚呢!原來還是逃跑。」
「學了輕功,不逃跑還幹什麼?」軒轅琊的語氣中有了一點笑意。
獄眨了眨眼睛,「當然是……」想到這裡,獄也覺得輕功只有這麼一個作用,軒轅琊真會誤人子弟,他不是當老師的材料,還是當他的謫仙吧!
「不要多說了,不要多想,我走了。」軒轅琊的語氣中有了一點笑意,看樣子他今天心情還不錯,可是他總是匆匆地來,匆匆地走。他到底在做什麼,獄永遠都不知道。
聽到軒轅琊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越來越輕,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濃,軒轅琊為什麼從來都在這裡不肯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