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依橙趕在沈管家前面撲過去,抓著一個護士問,「爺爺怎麼樣了?他醒了嗎?」
護士惋惜的搖頭,「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呵……多麼諷刺的一句話,在醫院最長聽到的一句話。
搶救室的紅燈閃閃發亮,越發奪目越發鮮紅,見證了無數死亡的它,此時又是怎樣的心情呢。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夏依橙抱頭蹲在地上,歇斯底里的怒吼,「爺爺只是暈倒了,爺爺不會死的……」
「我沒有說死了啊!」護士有些莫名奇妙,「他還有呼吸,並沒有死!」
「只是……」她歎氣,「和死掉沒什麼兩樣,他暈倒時腦部受到重創,腦血管嚴重破損,可能會一直昏迷下去……」
「那就是植物人了?」沈管家不甘心的問道,「一直昏迷下去是什麼意思?老爺永遠都不可能再醒了嗎?」
「理論上講是這樣,除非……」護士頓了頓,接著說道,「除非有奇跡!」
醫生摘掉口罩,「你們進去看看他吧,如果能熬過七天,就沒有生命危險了!」
「若是熬不過呢?」夏依橙忐忑不安的問,「會死掉嗎?如果熬過去了,會醒過來嗎?」
「這很難說……」醫生抱歉的說,「我們已經進了最大努力,剩下的只能交給病人自己了……」
說完,帶著幾個護士離開搶救室。
莫章洪被送進加護病房,夏依橙守了整夜。
臨近清晨時,沈管家回莫宅拿一些住院用的物品,只剩她一個人照顧莫章洪。
所謂的照顧就是趴在在莫章洪身邊,因為他一直沒有醒。
上午八點,沈管家回來了。
一進門,夏依橙就發現他的面色很不正常,沒等細問,門外傳來一聲哭喊。
接著,一位老奶奶風塵僕僕闖進門,粗魯的推開她,撲到莫章洪床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
「老章啊……你怎麼能這麼殘忍……你怎麼可以說把我扔下就把我扔下呢……你說過一定會死在我後頭……你說過不會讓我孤單……你都忘記了嗎……」
哭到最後,老奶奶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夏依橙不知所措的望向沈管家,他善意的衝自己擺了擺手,示意不要打擾老奶奶。
她會意點頭,等老奶奶哭到虛脫,方才蹲下身扶起她,關切的問,
「奶奶,你沒事吧!」
「我沒事……」白芳名拍著夏依橙的手說,「謝謝你啊,小姑娘……」
「不用謝……奶奶叫我小橙就可以……」
她喜歡年長的人這樣喚自己,親切又慈祥。
「你說你叫什麼?」白芳名像看到了外星人一樣,試探著問,「你叫夏依橙?」
「嗯!」夏依橙輕輕點頭,「奶奶認識我?」
沈管家的阻止已然太晚,芳名像見到了瘟神一樣推開她,抬手就甩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用盡了她全身力氣,打得夏依橙背過頭,而她自己,也因用力太猛,掌心紅腫漲痛。
血水順著夏依橙嘴角流下來,沈管家驚呼一聲,連忙掏出紙巾遞給她。
「不許接!」白芳名一聲怒吼震耳欲聾,兩個人同時停住動作。
紙巾飄飄零零落在地面,白芳名一腳踏上去,然後,她看著夏依橙,指著髒兮兮的手帕,說,
「把它撿起來……」
夏依橙不知所措的看著她,遲遲不肯蹲下身。
這個老奶奶她從沒見過,也不知她劈頭蓋臉的一巴掌是因為什麼,但從小爺爺就告訴自己,一定要尊重老人。
所以,縱使她再不願意,也只能等老奶奶表明身份。
「撿起來!」
白芳名聲音更大。
沈管家無奈的朝她點點頭。
夏依橙顫抖著蹲下去,撿就撿吧。
手剛碰到紙巾,聽到頭上老奶奶的聲音,「跪著撿!」
夏依橙驀地起身,驕傲的抬起頭,「奶奶,您是老人,所以我尊敬你,但是,我只能跪我的父母,況且我對你並沒有什麼虧欠,我不知道您為什麼要這……」
啪——
巴掌凌空破風揮過來,重重打在她臉上。
比上一巴掌更重的力道,打的她偏過頭去。
五個殷紅的指印很快腫起來。
「奶奶——」
她倔強的轉過頭,以更大的聲音回擊,「我尊重您不帶表我很好欺負,您憑什麼要打我!」
從小到大,除了莫章洪氣急的一巴掌,還從沒被打過。
這個老奶奶莫名奇妙的闖進來,莫名其妙的哭訴,莫名其妙的打了她兩巴掌。
沈管家在一旁連連揮手,嘴上著急的蠕動,告訴她千萬不要還嘴。
夏依橙哪管的了那麼多,沒原由沒理由的事情,為什麼要白白被打。
白芳名嗤鼻笑了一下,目光輕蔑不屑。
「憑什麼?就憑你水性揚花,一邊勾引方澤軒,還不肯放過天凌……」
「就憑你貪慕虛榮,見錢眼開,眼看天凌被趙顯龍污陷,轉頭就投入方澤軒的懷抱……」
「就憑你死性不改,和方澤軒在一起還想回來找天凌,連累他再次被趙顯龍抓住!」
「你問我以什麼身份打你是嗎,我告訴你,我是莫天凌的奶奶,莫章洪的妻子!」
啪——
又是一巴掌,加雜了無數的怒火與憤恨。
「夏依橙,我告訴你,我不會就這麼放過你的!」
白芳名咬牙切齒的說。
夏依橙轉過臉,紅腫的面頰像是要滴出血來。
除出前三秒的振驚,剩下的都是無奈。
莫天凌的奶奶奶是嗎,莫章洪的妻子是嗎,不放過她是嗎,那為什麼不殺了她呢?
真的太累了!
累到不想再解釋了。
沈管家護在她身前,「老夫人,或許這其中有什麼誤會,或許是別人陷害夫人也說不定……」
白芳名充耳不聞,推開沈管家直衝夏依橙而去,揪住她的衣領往前拖,還不忘回頭吩咐沈管家,「把離婚協議書拿出來,讓她簽字!」
聽到離婚協議書五個字,夏依橙像觸電一樣掙脫開來,退到牆角,恐慌的注視白芳名。
「我不要簽,我不能簽……」
她哆嗦在牆角,縮成小小的一團,淒楚又可憐。
莫天凌走的時候說過,一定要自己等他回來,她親口答應了他,就一定要做到。
她的掙脫更加激怒了白芳名,衝到沈管家面前,奪過離婚協議書,全然不顧夏依橙的反抗,逼迫她在紙上簽字。
夏依橙拚命抽回手,試著掙脫手腕。
白芳名怒火攻心,雙眼燒紅,一把揪住她的頭髮,用力抵在牆上,另一隻手帶著她的手,抖擻著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
疼痛抽空了夏依橙的力氣,任由白芳名帶著自己簽上了名字,全身無力暈了過去。
「夫人……夫人……」
迷濛中,耳聽沈管家在一旁輕聲喚道。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置身於公園的長椅上,沈管家彎腰站在身邊。
「少夫人,你終於醒了!」他擔心的說。
夏依橙閉上眼睛仔細回憶,病房中的一幕印象深刻。
「管家,離婚協議書呢?我簽了嗎?」
最關心的不是疼痛,不是昏迷,而是那張離婚協議。
沈管家搖頭,「對不起……」
「沒關係……」夏依橙擺擺手,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少夫人……你要去哪兒?」
沈管家在身後擔心的喊道,夏依橙裝作聽不到,走向公園門口,後半句的話淹沒在喉嚨中。
我去死……
真有這樣想過呢!
繁華街道上人潮湧動,幾個女孩兒守在LV門前羨慕的指著裡面竊竊私語。
「我以後一定要像她一樣,在裡面盡情刷卡!」
「是啊是啊,能嫁入豪門就好了呢,就可以像實現夢想了……」
夏依橙順著玻璃門看進去,LV櫃檯上,一個衣著打扮時尚奢貴的女人,正繞著櫃檯挑選包包,琳琅滿目的包包在她身邊,讓人眼花繚亂。
「要是能嫁個有錢人就好了,我就是豪門貴婦了!」
一個女孩羨慕的聲音飄進耳朵。
她苦笑一聲。
嫁入豪門的人,不就是自己嗎?
可是,這樣的生活好嗎?她又享受過什麼?
有些東西帶給你榮譽的時候同樣會帶給你災難。
現在,不正是這樣嗎?
正因為莫天凌的身份地位,他周圍的一切被無限放大,許多人鑽心末眼的想要扳倒他,陷害他……
方澤軒接到沈管家的電話後,立刻開車上街尋找她。
知道她笨的什麼都不會解釋,知道她傻的什麼都想不開,一定要有一個人在她身邊,哪怕什麼都不做,僅僅是開導她,或是靜靜陪她坐在海邊,抖落心中無數的無奈。
路過LV門前,玻璃反光一閃,終於瞟見失散已久的小兔子。
她沒有哭,呆若木雞站在LV的玻璃窗前,透明華麗的反閃光籠罩在她身邊,投出一層模糊光暈,在他心裡掀起不小波瀾。
同樣的,夏依橙也從玻璃窗前看到身後走來一個男人。
他像是純淨無瑕的天使,在一片光亮中朝自己走過來,乾淨的白色襯衣,纖塵不染的氣質。
兩旁的女生紛紛側目過來,接著,是一片吸氣聲。
「好帥喔!太漂亮了……」
「要是能嫁給他,我寧可不做豪門夫人了…」
「我也是,我也是呢!」
方澤軒直接把她們的話當空氣忽略掉,停在夏依橙身邊,緊緊擁抱住她。
一片驚呼和歎息中,他說,「我總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