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痛如絞地彎下腰,那麼多人一擁而上,美月感到肚子裡有蟲子在咬,彷彿要咬碎她的腸子,鑽入她的五臟六腑抽筋吸血。古代美人有句話叫「香汗淋漓」,這下她嘗到了疼出冷汗的意境了!腦門兒上的汗水凝成水滴,一點點滴在地上,像屋頂漏水似的難弄。
「娘娘!娘娘要撐住啊!我們這就叫太醫去!」小宮女嘰嘰喳喳地手忙腳亂,只有明容極力穩定情緒,揮袖擦乾額頭上緊張的汗珠,也為飛來橫禍的主子擦拭頭上的狼狽,攙扶著她即將倒下的身體對旁邊的人喊。
一時間,宸薇宮雞飛狗跳,不比昨夜的祥瑞宮安靜。鍋碗瓢盆叮叮光光,毛巾擺在線繩上長長的一排,宮女們不斷用熱水蘸好毛巾,為躺在床上的她熱敷。侍從們進進出出,忙得不可開交。
「哎呀!」外面的兩個宮女撞在一起,撞車似的七仰八叉,手上端著的水打翻了地上流成了河,金盆發出的雜亂聲響活像打更的鑼,美月遠遠地聽到耳膜嗡嗡響,直捂著耳朵喊難受,肚子痛感一反覆又要摀住肚子。
「你們就不能當心點兒嗎?」明容一聲訓斥,把宮女們嚇了一跳,太醫也沒見過她這副樣子,怒氣沖沖地瞪著眼睛臉色發紅,好像要吃人!
「請吧!」明容繃著臉伸手示意,太醫剛到就被她嚇著,沒想過她可能是為主著急,誤會她狐假虎威,低著頭史無前例地恭維著:「娘娘玉體安康,玉體安康!」
「說的是什麼話?」聽到這裡,他不由得哆嗦一下,想回應都來不及:「娘娘若是玉體安康,我們做宮人的能叫你過來嗎?好聽的話誰都會說,但也要說的對地方,說錯了就是馬屁拍到馬腿上!」
太醫雖然人到中年,但後宮混久了隱藏鋒芒,不敢得罪任何一個人,何況是得寵妃子的尚宮!老辣鑽營過了頭也不好,點頭哈腰的時候不小心踩到門檻,差點變成狗啃泥!
「太醫切莫驚慌!」明容馬上主動扶他站穩,大概意識到剛才過分了,本來就不是張揚之人,當然不會向嫣紅的性格靠攏,今日主子得寵明日未必,做人要留後路。
「多謝尚宮,多謝多謝!」這太醫納悶地看了她一眼,見人家還是那麼友善,與剛才的表現判若兩人,頓時明白了緣由,機靈地彎腰道謝,隨後快步進入內室。
「怎麼?雅嬪病重?」勤政殿的妖孽正在批閱奏折,聽到姜總管來報驚呆了,不顧毛筆掉落桌案,墨汁四濺像潑了一層泥漿髒亂,奏折幸虧離得比較遠。
「陛下,小心奏折別污了!」旁邊的小太監趕緊上前,小心翼翼地把奏折合上堆到一邊,妖孽瞟了他一眼沒說什麼,焦急萬分地站起來:「不能這樣吧?昨天康妃病重,今天輪到雅嬪了!雅嬪當真病重?有救嗎?」
「陛下放心,聽說只是突然間肚子疼,太醫已經去了!」
這傢伙放下手裡最後的活,剛要邁開腿走下台階,腳踝好像扭了似的不能動彈,要命的是連肩膀都不舒服。古代的皇帝和現代的辦公室一族類似,坐的時間久了自然要酸背痛腿抽筋。
只見他心急如焚又邁不開腿,在小太監和姜總管的攙扶下抖抖腳、抖抖手腕,試圖用手臂高舉過頭的方式抻開筋脈。說實在的,太醫早就給他看過這毛病,喝藥是無用的,鍛煉是靠譜的!
手臂向後抻著一開始彆扭,一下、兩下、三四下,五下、六下、七八下,一次比一次抬得高,妖孽男覺得手臂上的一根筋變活了,全身彷彿被伸展了很大的空間可以自由活動,血液也加快了流速痛快多了。
轉身望著沙漏,漏斗口溢出的沙子嘩啦啦,平時聽不出響聲,現在卻感到莫名的響動。流下的細沙粉末白淨可見,小土堆似的越堆越多看花了眼,他突然有種時不我待的衝動,腳踝的骨頭不在生硬了,揮著長袖起駕趕往心上人的寢宮。
「陛下慢點兒!」勤政殿尚宮秦雪兒追上來,夏季的清風縱然涼爽,但她的心隱隱寒冷著,近乎慇勤地為他披上披風,臉上透著一股不情願的灰暗:「陛下小心受涼!」
「好了好了!」乾脆自己伸手繫好帶子,不耐煩地瞟了她一眼,腦海裡閃過私訪之前她請求路上伺候的媚態,以及自己斷然拒絕的言辭,輕輕推開她的手拔腿就走。
清風有點急了,呼呼地吹起她的墜發,縷縷青絲隨風而起絢爛分明。作為勤政殿尚宮的她髮型別具一格,這也是當年先帝特許的。現任皇帝不計較,她就屢屢這樣隨意,進宮快10年了,雖然比他大兩歲,也想攀上他的床榻出人頭地。
迎著這股奇怪的風,她不覺得有什麼清冷,儘管他的背影漸行漸遠,最後隱約地消失了。在這孤寂的深宮中鎖久了的人,也會萌生出破繭重生的想法,每次他去某個后妃寢宮,她都會癡癡地望著他的背影。每次召見某人寵幸的時候,她都像木偶人般地為大殿點燈,心灰意冷地扣上燈罩,然後行屍走肉般地陰著臉走了。
「快點回去睡覺!」有時她會把氣出在小宮女身上,見任何人動作慢都會轟趕,甚至不惜凌厲地盯著對方掐著胳膊懲罰新人。
見她們強忍著叫聲哭泣,那流在粉頰上的眼淚也流入她的心坎,但常年的壓抑與委屈像隨時爆發的火山,積聚一陣就會怒火中燒,噴發出來才能心情舒暢,手下人不可避免地成為出氣包。
她向遠方望去,感到風頭吹得她嗓子發乾,咳嗽幾聲竟如同撕裂一般,秦雪兒趕緊轉身回到大殿,環視著周圍空蕩無人,女人默默走向中央位置愣住了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