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別說了!」康妃心中的那團火竄了出來,全身蜷縮著雙手摀住耳朵,她覺得上半身正在被人凌遲,冰膚玉肌被一塊塊割下來流著血,下半身被置於冷水中凍得麻木。憔悴的臉上冷汗陣陣,整個人栽了下去,眼珠渾然不動地直視著她。
「娘娘恕罪!」嫣紅看見她這副樣子,嚇得魂魄全無,要扶她起來無濟於事,與她說話也半天不搭理,眼睛還是眨都不眨,眼珠不動活像死不瞑目。
「奴婢不是故意嚇您,是為了鼓勵您啊!」深知惹了禍的她淚如泉湧,心差點跳出來,一個勁兒地推著她:「娘娘不要嚇奴婢,求您醒醒!」
她還是那樣,雙目灼灼地瞪著她,更嚴重的是連四肢都不動了,面無血色死人一般。嫣紅試圖探她的氣息,也有點微弱不定。
「來人啊!娘娘病了!快來人啊!快傳太醫!」喊聲震動了祥瑞宮,一群侍從蜂擁而至,慌亂的哭叫聲響徹雲霄,附近寢宮都被驚醒了。
美月猛地睜開眼睛,慌忙坐起來揉揉眼睛,豎起耳朵仔細聽好,眼珠一轉聽到了隱約的喊聲,好像還有一群人哭了。聽得她心驚肉跳,有點像遙遠的群鬼叫聲,時近時遠。
「娘娘,出事了!」明容帶著幾個宮女闖了進來,開門就叫:「出大事了!」
「怎麼回事?」她乾脆自己撩開床幃,小嘴一噘心裡撲騰撲騰地:「深更半夜的誰在哭?出什麼大事了?死人了?」
「比死人還滲人呢!」旁邊的小宮女頭搖得像撥浪鼓,明容趕緊接過話茬:「康妃娘娘病重!聽說瑩嬪娘娘為了什麼事跑到祥瑞宮,大半夜的鬧了一陣,不一會兒就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眼珠一動不動,氣息微弱不平,太醫們都去了!這會兒祥瑞宮都翻天了!」
「不會吧?」美月聽得糊里糊塗,但心中暗自叫好,一邊穿上衣服一邊下床,違反常理地自己穿鞋不讓伺候,裝模作樣地吩咐:「姐妹倆有再大的誤會,也不至於氣病吧?本宮去看看她,你們誰跟著去?」
「娘娘不要啊!」明容與眾人一併攔住她,利害輕重說了一通,什麼怕給人留下口實,什麼省得出力不討好,屋裡頓時也鬧哄哄地。
兩個小宮女趕緊點燈,其實她們也都在打哈欠,臉色別提多難看了,小女孩正是能睡的時候,要不是附近寢宮鬧得歡,她們怎麼會半夜起來呢?誰知自家娘娘也要出去,當然不答應。
明容考慮的是她的處境,苦口婆心地勸了半天,現代女只好吐出心裡話,左右逢源地甩開她們:「你們不知道我的意思!康妃病了我要過去,只有去了才能證明皇上不在這裡,才能堵住她們的嘴!這宮裡有多少張嘴啊?每天都在亂嚼舌根,如果我不洗清自己,明早其他嬪妃一到交頭接耳,口水也能演死人!」
髮髻草草梳理起來,插上幾支簪子,身穿簡潔的不拖地長裙,腰間別著玉牌和絲帶長袖上搭著素淨的絲巾走起路來隨風飄蕩。現代女最喜歡這身打扮,過於華麗拖沓的衣裙她可受不了,這下落得輕鬆。
「康妃,你能看得見人嗎?」皇后出現在她眼前,康妃的嘴張不開了,經過針灸臉色緩了過來,嘴唇仍是發白地看著她,彷彿沒有知覺。
眾人嘰嘰喳喳交頭接耳,有人暗自高興,有人不動聲色地琢磨將來,也有人假模假式地用手絹擦淚水,恐怕也是干擦!
皇后問及她的病情,太醫們也是束手無策,聲稱這種病由心而生,除非心藥醫治否則沒有辦法。俯視著昔日驕傲的臉龐,如今變得那麼無助,敬妃在旁雙眼露出一絲光輝,嘴角略微上揚。
康妃的眼睛裡蘊含著一股怨怪,氣焰似乎有增無減,在場的后妃們很奇怪,人怎麼可以那麼長時間不眨眼?會不會真的死去?可她的氣息時好時壞,稍顯紅潤的臉上汗水淋淋,嫣紅反覆為她擦拭就是沒用,女人們一開始可能幸災樂禍,這時候有的只是敬而遠之。
「母妃,你醒醒啊!」奶娘帶著小公主過來,小女孩梳著低髮髻兩邊垂著辮子,滿面淚痕地推著她,試圖求母親醒來。
康妃的眼珠轉了轉,儘管慢慢地詭異地一個動作,大家都看在眼裡,心懸在半空中下不來,連美月都替她捏把汗。瑤宸端來洗臉水,嫣紅替她浸濕毛巾擦臉,殊不知她那國色天香的表妹偷偷撇嘴,尖厲的目光投向木然的病人,還在硬生生地端著盆手都酸了。
可惜眼珠又停滯了,目光變回了從前的狀態,但眼角流出了一滴淚,貞敏小小年紀卻知道這是母親為她流的。母親沒有意識,但心裡最放不下她,小孩子不會表達感情只能趴在她跟前哭。
「瑩嬪呢?」皇后故作焦躁,扭過頭質問其他侍從,口氣凌厲地咬著牙,沒見過她發火的人都跪下了,有人小心翼翼地回話:「回皇后娘娘!瑩嬪娘娘來找主子敘話,彷彿是訴苦的!沒想到她走後不久,娘娘就成了這樣!」
有的宮女怕事,頓時哭了出來,敬妃在旁拚命熄火,為侍從們好話說盡。她輕輕地捏了一下皇后的手臂,偷偷用手指寫出一個字,皇后立刻明白了。
「瑩嬪三更半夜不讓人睡覺,不就是一直不得臨幸嗎?」一國之母雖然年輕,髮髻都帶著濃重的青春氣息,說話辦事卻過於老練,眼睛一瞥跪著的人們:「跑到堂姐這裡來鬧了,是不是?你們說啊!」
不言而喻,瑩嬪被皇上放鴿子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侍從們當然是實話實說,皇后心裡樂得很,但不能讓人抓住把柄,氣勢洶洶地揚言要懲治瑩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