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姨父是?」老東西不愧是鹽商會長,買賣做得好人也膽大,明知故問的樣子很可氣,妖孽特別長見識,忍住不平之氣:「開玩笑吧?說了半天,我姨父是誰你能不知道?」
「開玩笑,當然是襄王殿下!」筷子一摔,碗盤震得清脆作響,聲音嚇壞了惹禍的小子,這下對方也放心了,笑呵呵地陪酒陪笑。
「也不知道他們走到哪兒了?」後宮的孤燈冷壁,沒有消磨康妃的意志,仍在苦心琢磨著路上的人,居然拿起燭火自己點燈:「皇上在路上樂不思蜀,哪還管得了我啊?說不定已經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皇上與娘娘伉儷多年,畢竟有個小公主,他的心能野到哪裡去?」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後宮的女人最怕失寵,但更怕沒有兒子,皇后就仗著有兒子地位才穩固,她先前兩次機會匆匆溜走,不由得摸著肚子含淚。
「不過圖一時新鮮,他還能飛出您的手心?」這丫頭太幼稚了,虧她的年齡長於明容,看問題還不如人家:「這後宮各處,除了皇后娘娘就是您了,敬妃娘娘怎麼樣?不是照樣低眉順眼,俯首稱臣嗎?」
「那是她的韜晦之術,你懂什麼?」稍稍停了一下,又來回踱步地點著燈,心裡撲騰得要命:「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何況他是皇帝!有了新人忘了故人,本宮也就是沒兒子,否則絕不輸給誰!」其實小手已經發抖。
「您現在也不輸給誰啊!」馬屁拍到馬腿上,湊到跟前低聲耳語:「皇后娘娘是正宮,咱們自然不好說什麼!敬妃娘娘榮寵一時,也不過是先流產,後來生個公主,如今有了新人,她也是過氣的老景致了!」
「閉嘴!」還是沒有放下燭火,一邊點亮屋子,一邊低聲怒斥:「本宮倒不是計較恩寵,徐家的將來尚無定數,誰也不敢下結論!本宮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沁兒推給皇上,哪怕生下一兒半女,也不枉本宮和父親的一番苦心!」掐滅燭火的樣子很可怕,彷彿任憑什麼東西都能淪為出氣筒,眼神犀利。
「可瑩嬪娘娘不得歡心,您要怎麼做呢?」嫣紅也是為她著想,上前扶著她緩緩散步,邊走邊說:「至今都沒有圓房,可惜娘娘的大好青春!」
「大好青春算什麼?」冷笑一聲,康妃似乎不在乎堂妹的幸福,而是淡淡地高談闊論:「後宮是個金絲籠,一旦進來就飛不出去!死不成活不了,不死不活才叫難受!她這樣不得聖眷,白髮守貞倒在其次,一家人的前程和本宮的地位,就怕因她而亡!」
說著,嫣紅不由得輕叫一聲,原來她過於緊張,下意識地握緊她的手,長長的指甲掐進肉裡,人家丫環不叫才不正常!
「奴婢該死!」嫣紅終究是懂事的,嚴厲的主子卑微的下人,只有在宮女太監面前才能驕橫,康妃面前怯懦地跪下:「不該魯莽失了禮儀,請娘娘恕罪!」
「起來吧!」伸手拉她一把,這丫頭很少見她好臉色,尤其是雅嬪出現之後,喜出望外地站起來,嘴巴卻管不住張口就來:「不如等皇上回宮,娘娘盡力服侍御前,與皇上慢慢找回東宮的日子!」
「哪有那麼容易?」歎了口氣繼續轉圈,心灰意冷地目視前方,隱隱地存著一絲灰暗:「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趁雅嬪娘娘得寵未孕,不如咱們搶奪先機!」突然拉住她在面前獻計,與之耳語一陣,根本沒看到她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充滿怨怒地望著她:「到時候讓皇上天天來,還怕沒有機會?」
「你明知道後宮禁止那種下作的藥,還敢給本宮出餿主意?」語氣相對平靜,強烈的喘息聲中透出怒氣,嫣紅大概意識到了,低下頭卑微地說道:「奴婢不敢出餿主意!總之是為了娘娘好,請娘娘明鑒!」
「明鑒什麼?」歇斯底里的喊聲響起,仗著門窗緊閉,她獨自走到大殿中央。20出頭的女人完全沒有美麗,取而代之的是老氣橫秋的聲音,那聲音令人恐懼:「莫非你不知道,本宮再孕極可能接連流產?太醫當初怎麼說的?」
「娘娘,奴婢」支支吾吾不敢說話,見她疾步走來,害怕得跪下不敢抬頭,只能看到康妃鞋上的珍珠,聽到那驚悚的女聲:「何況生不出來還要冒險,本宮不要命了嗎?」
鞋繼續前行,唯獨那珠子顏色變質,大概是光線弱的效果,聲音仍舊沒變:「瑩嬪倒是尚未開懷的大姑娘,人家不喜歡啊!入了洞房脫了外袍就走,還讓不讓她做人了?」
「你為本宮好本宮知道!」站住了托起她的下巴,眼神失去了當年的光澤,令人無法不加以防範,但她願意相信康妃,聆聽著她奇怪的話語:「看來你很有膽識,本宮從前看錯了你!」
「奴婢知罪,再也不敢亂出主意了!」聽罷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倒是反應迅速,納頭便拜聲淚俱下,不知是真的還是裝的:「娘娘饒命!奴婢哪裡是有膽識,完全是病急亂投醫,想一出是一出!還是娘娘想法深遠慧眼獨具,觸犯宮規不是鬧著玩兒的,奴婢知罪了!」
「本宮怪你了嗎?」一句話把她弄糊塗,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法子本宮不能用,可以給別人用!」眼睛裡透著一股恨意,決心復仇而心碎的感覺,她一定不是想害雅嬪,嫣紅覺得目標另有其人,但不敢貿然猜測:「奴婢愚鈍!」
「女人不能用,可以給男人用!」扶著她緩緩起身,手都是冰冷的,一絲奸笑嚇人膽破,康妃瞇著眼睛走向燈台:「以後再說吧!朝廷縱然管不了,後宮我還是有手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