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盲人的聽力比常人更為敏銳,此話似乎不假,周浩翔的聲音清晰地被廖清晨分辨了出來。她一愣,隨後便偏過頭,問道:「周浩翔?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很差勁的幌子,周浩翔說完後也這麼想。然而廖清晨並不這麼覺得。當想念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不管他說什麼都會覺得高興。當然,這種思念並不一定就是出自愛情,也有可能是出於一種習慣。
廖清晨又問道:「那個負責接我的司機呢?」
周浩翔回答說:「我讓他先回去了!」
「既然這樣,」廖清晨提議,「那我們走路回家吧!」
周浩翔當然同意,這正是他心裡渴望的。他興奮地點了點頭,想到廖清晨看不見,又說了聲好。廖清晨點了點頭,便開始邁著步子往前走。
想要進入正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你不能一上來就說「我喜歡你」這樣的話,太過突兀和尖銳,會給這層意思造成瑕疵或者刻痕。所以,一個短暫的過度是很重要的。周浩翔也知道過度的重要性,所以用這樣一句話來進入聊天——你最近好嗎。周浩翔這麼問廖清晨,她答了聲還好,又反問周浩翔過得如何。
周浩翔也說還好,又說:「我剛漲了工資。」廖清晨展開笑容,叮囑周浩翔好努力工作,不要辜負老闆的器重,他說好。
這一次過度顯然不是很成功,周浩翔拍著腦袋,思索下一個可以用來過度的話題。短暫的沉默之後,周浩翔再次開口:「你的那些姐妹聽說都旅遊去了?」廖清晨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還剩下蔣琳。
周浩翔說:「她昨天來我們酒吧了,看樣子挺沮喪的!」
「是嗎?估計是因為姐妹們都旅遊去了,剩下她一個人太無聊了。」話鋒一轉,廖清晨便問道,「你們說話了?」
「說了!」
「那你有沒有問她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不高興!」
「我沒問,因為我們一晚上都討論我們倆的事來著!」
「我們倆的事?」廖清晨有些驚訝,「我們倆什麼事?」
「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久沒來找你嗎?」
廖清晨突然站住,頭轉向周浩翔,好像她能看到一樣。站了一會兒,廖清晨又走了起來,說:「那四個丫頭有天晚上突然跑來逼問我我對你的感覺,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兒,因為我壓根就沒把我們的事告訴她們。事後我想,她們肯定是在那間酒吧碰到了你,對吧?」
周浩翔點了點頭,又怪自己記性不好,忙說:「她們的確是在酒吧遇到了我!」
「所以我那天晚上怎麼跟她們說的,你也都一清二楚吧?」
「是。」周浩翔這回記得清楚,沒有點頭,而是說,「這麼長時間,我一直在思考那個問題。可是我很笨,一直都沒想明白,直到昨天在酒吧遇到了蔣琳,她一番指引,才把我從迷茫中拉了出來!現在我想明白了。」周浩翔頓了頓,廖清晨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她靜靜地聽著,表面看著雲淡風輕,內心卻風起雲湧地期待著周浩翔的答案。周浩翔說:「我對你,不是愧疚,是喜歡,純粹的喜歡!」周浩翔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句話,廖清晨聽著心卻咯登咯登地往下沉,對,是往下沉,不是往上飄。是的,這是女人都希望從男人嘴裡聽到的話,然而廖清晨卻不想,非常不想。這段時間,不僅僅是周浩翔在思考如何去定義對對方的感覺,廖清晨也在想。對一個從未見過卻無比熟悉的人,該用什麼樣的詞語來形容的對方的感覺呢?喜歡,可是她連周浩翔的面都沒見過。不喜歡,可是當這一陣周浩翔沒有出現,自己腦子裡充盈著的卻滿滿都是想念。這兩種觀點在廖清晨腦海裡兵刃相交、激烈廝殺,然而經過時間的檢驗卻發現是不相上下。周浩翔說完就目不轉睛地盯著廖清晨,期望聽到回應,可是沒有,廖清晨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邁開步子繼續往前走。
周浩翔著急地問她:「你沒點反應嗎?」廖清晨卻說:「你希望我有什麼反應?」周浩翔連忙說:「你上次說,不接受我的原因是因為你懷疑我自己都不確定是否真的喜歡你。現在我確定了,我非常確定我喜歡你。那這樣,你是不是應該接受我了呢?」廖清晨歎了口氣,說:「你誤解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在你沒有弄清你對我的關心是出於真心還是愧疚之前,我不打算考慮我們的關係。現在你說你是出於真心,我相信你,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就能接受你!」
「為什麼?難道你不喜歡我?」
「我不知道。不過喜歡與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會和任何人在一起,包括你!」
「為什麼?」
「我是個瞎子!除了負擔,我給不了我的另一半任何東西。所以,我不想拖累別人!」
「可是你不一定永遠都會是瞎子,醫生說你還是有機會重見光明的!」
廖清晨反駁道:「那只是醫生安慰,或者說是欺騙我的話。你知道剛好碰到別人捐獻眼角膜的幾率有多小嗎?等我真的遇到,可能都已經到了行將就木的年紀。就算我現在就剛好碰到有眼角膜,那手術費呢?你覺得我能負擔得起嗎?」周浩翔想趕緊說:「還有我啊!從現在開始,我努力賺錢,我就不信到時候負擔不起你的手術費!」他分明是在提醒廖清晨他的存在,他還在表明自己願意一直存在的原因。廖清晨卻還是把他一手推開,說:「你怎麼還不明白,我不接受你就是因為我不想拖累你。我知道你不怕被我拖累,可是我怕。我不想欠了你的,到時候卻不知道那什麼來還給你!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希望你不要再提這件事,我們只當普通的朋友,普通的聊天,偶爾一起吃頓飯。希望你答應!」
被愛不需要理由,愛卻需要資本。周浩翔一直以為,經過堅持不懈的努力,自己總有一天會到達愛情的天堂,然而此時此刻他才發現,愛情一直都未曾向他敞開過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