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曉月和蔣琳才注意到,廖清晨的眼睛很是漂亮,長長的睫毛微微向上彎曲,兩顆眼珠沉澱在水波蕩漾的眼眶中,深沉的黑色帶著一絲憂鬱的空靈。她的眼睛很大,兩層眼皮搭配得恰到好處,一重一疊纏綿交織卻又在眼角分離開來,勾勒出一條如鐮刀月牙般的細線嵌入了她白皙細膩的膚色。她的眼形出奇的美麗,那柔美的弧線像是生活中在枕頭或者沙發上的一個不經意的擠壓,又像是春末夏初的清風吹落的百合花花瓣上的褶皺,總給人一種清新淡雅的感覺,這種感覺不是丹鳳的媚俗,不是荔枝的呆板,更加不是桃花的膚淺,而只是會讓人情不自禁地以為那是哪幅美人畫像裡畫師用畫筆雕刻出的自己對自然簡單而又純真的嚮往。然而遺憾的是,這幅畫卷缺少了一絲神韻,在曉月和蔣琳看來,那一絲缺失的神韻就是一澤光芒。是的,廖清晨的眼睛沒有光芒,因為沒有這一絲光芒,她才需要母親和周浩翔攙扶才能行走;因為沒有這一絲光芒,她才看不到蔣琳和曉月此時臉上的驚駭;因為沒有這一絲光芒,在情人節那天,她才沒有看到周浩翔的一身西裝革履以及一直以來他看她時的滿目柔情。她看不到生活,她是個盲人。
曉月早已深陷於這一現象中無法自拔,蔣琳只好稍稍修飾了一下自己心潮澎湃的語氣,盡量柔聲地說:「我們要去華景園!」
廖清晨彷彿早已習慣了路人的驚駭,她的臉上依然帶著笑意,轉向周浩翔說:「反正有一段同路,你就先送他們去華景園,再送我去上班吧!」
周浩翔倒是對廖清晨言聽計從,剛才的強硬態度此刻全然不見,反而一臉客氣地邀請曉月和蔣琳上車,這不禁讓曉月和蔣琳對眼前這兩人的關係產生懷疑。然而僅僅是懷疑,即使有探秘精神,曉月和蔣琳也只能謹守陌生人的本分,安安靜靜地上了車,像是兩頭任人宰割的肉豬。
車子奔馳了一段路,三個女人相互做了自我介紹,曉月知道了廖清晨的名字和年齡。雖然只大三歲,但曉月和蔣琳還是親切地稱呼廖清晨為清晨姐。曉月是憋不住事的人,才和廖清晨熟絡起來,她就開門見山地問道:「清晨姐,你的眼睛……?」
曉月的話還沒說完,周浩翔就猛地剎了一下車,周浩翔趕忙道歉,廖清晨囑咐他好好開車,周浩翔連連稱是,又發動了車子。這突如其來的一個剎車並沒有讓曉月和蔣琳感到些許的不自然,只是曉月朝前的伸展運動打斷了她的話語,然而無傷大雅,雖然問題沒有盡數脫口而出,最起碼關鍵字眼還是落入了廖清晨的耳朵。車子發動變得平穩之後,廖清晨微笑著回答說:「我是盲人,不過我不是生下來就這樣。幾年前我生了一場大病,病好了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成了一個瞎子。」
蔣琳和曉月被廖清晨雲淡風輕地口氣折服,聽著她心平氣和地說著自己的遭遇,兩人不禁五體投地,臉上更是一臉的崇拜,讓人忍不住想到唐僧看見觀音菩薩時的樣子。
車子又駛得平靜起來,彷彿剛才所談及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樣。城市的燈火總是亮得早,也不知道是做多了虧心事還是炫耀自己買得起電,總之在傍晚降臨的時候,燈火就已經璀璨到了極致。路燈的明黃列隊,廣告牌的紅綠交織,店門口的霓虹閃爍,無不用華麗的色彩點染著居住在這座城市的男人女人們。這樣的傍晚人們總不願意辜負,即使像廖清晨這樣看不見城市燈紅酒綠的人,也是如此。廖清晨並不孤單,周浩翔每天都風雨無阻地陪在她的身邊。筱柔志不在此,她的眼裡永遠都只有工作工作,這麼算下來,小芸算是最可憐的了,沒有工作,沒有奇遇,有的只是一份將來不知要如何面對的感情。不過有所牽掛總比無所事事好,小芸忍受不了孤獨,一個鯉魚打挺翻到了況武的懷裡,試探性地問道:「況武,曉月上次說的那個酒會上的事你覺得感動嗎?」況武回答說:「那個,還行吧!」言語之中帶著一些漫不經心。小芸又問:「那你覺得那個男的怎麼樣?不愛大家閨秀偏喜歡小家碧玉,是不是特有個性?」況武的回答還是帶著懶散,他說:「有個性?談不上吧!白馬王子喜歡灰公主,童話故事和青春偶像劇了不是都是這麼說的嗎?」
小芸終於進入主題,有些激動地說:「那是假的!如果是真的呢?如果你有一天突然發現你老爸特別有錢,而你就是名副其實的富二代、公子哥、白馬王子,那你還會要我這個要家世沒家世、要前途沒前途,就是要長相還有點長相的貧家女嗎?」
「當然要!」面對女朋友假設性的問題,況武久經情場總結出來的經驗就是要快速、簡潔並且有力作出肯定的回答。小芸果然中招,喜上眉梢,又深入一層問道:「那如果情況反過來,你不是富家子,而我是家裡錢打滾、鈔票當壁紙的富家女,你還會要我嗎?」
「當然!」況武一如既往的快速、肯定並且有力地回答,「你要是富家女,我一定會拋棄門戶之見對你死纏爛打、不離不棄!」
「那萬一我爸媽死活不同意,怎麼辦?」
「那我也不會放棄,我會用我的真誠去感動他們,用我對你的愛去說服他們。我相信,只要我們堅持不懈、抗戰到底、咬定青山不放鬆,我們一定會獲得最後的勝利!
得到如此決絕並且鏗鏘有力的回答,小芸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對著況武的臉一頓狂啃。事實再一次證明,對況武而言早已滾瓜爛熟、倒背如流的告白誓詞,是有著攝人心魄、惑人心智而且屢試不爽的驚人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