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柔的分析的確在情在理,事實上今天白天小芸也不止一次地考慮到這個問題,可是愛情的風暴來得太猛烈,小芸還沒站穩腳跟就已經被刮了進去,等她甦醒過來才發現,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小芸現在後悔不已,只好向筱柔和曉月求助,問道:「那我該怎麼辦,難道跟況武分手?」
筱柔曉月卻面面相覷,都不做聲,她們有立場為小芸辨明環境優劣講清個中利害,卻沒有立場替她出謀劃策甚至是作出決定。小芸舉棋不定,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來電的是母親張玉庭。小芸接了電話,就聽見張玉庭歡欣鼓舞地匯報最新戰況,說事情已經得到了圓滿解決,末了還不忘對聶凱再一次誇讚一番,只不過用詞不再像前幾次一樣流於表面,這一次,一表人才、知書達禮等等詞彙已經換成了以德報怨、善良淳樸。聽完母親的喋喋不休,小芸剛想問自己是否已經得到了父親陸國濤的原諒,可不等她回答,曹操就搶過了電話,於是一個熟悉又夾雜著滿腔怒火的粗獷男聲傳了過來:「你知不知道,為了還聶家的一個人情債,我虧損了整整五百萬,就因為你的一個意氣用事,我就白白把五百萬砸進了水裡,連個響我都沒聽到。好,你不是要自主要自由嗎?我給你自主給你自由。你不是不想待在這個家裡嗎?我也成全你,你就乾脆永遠在深圳待著吧。我知道你媽給了你錢,不過你千萬別天真得以為地下行動我就鞭長莫及了,告訴你,卡已經被我凍結了。你不是不想當大小姐想要靠自己生活嗎?你不是有朋友在深圳能夠為你兩肋插刀嗎?我就睜大了眼睛看看你能混出個什麼樣來給我看!」
小芸還沒來得及回嘴,電話裡就只剩下孤零零的滴滴聲,這一氣呵成的一番痛斥,把小芸排除在了衣食無憂之外。然而儘管如此,小芸的難題卻因此得到了解決,小芸說:「既然分手也無非是歷史倒回到解放前,我依然不能選擇自己的結婚對象,既然這樣,我的離家出走就失去了任何意義,與其這樣,我還不如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既然打定了主意不再向生活屈服,我就絕對不再遲疑,就當沒有父母的管制,就算是錯也反正已經錯了,那就乾脆一錯到底吧!」
在小芸眼裡難得一見的堅定眼神讓筱柔和曉月明白這一次不是玩玩而已,小芸較上了真,看來這一場父女大戰不拚個你死我活是不會罷休的。
深圳街頭的迤邐燈光漸入低迷,這也就是宣告著情人節已經接近尾聲,但這並不意味著愛情和浪漫的謝幕。廖清晨走出公司大門,楊林的呼喚聲立即一如既往地響起,他叫道:「我在這裡!」楊林的這一聲呼喚永遠都是這麼高興,就好像每次他說這句話就能得到一百塊錢口水費一樣,這讓廖清晨即使日復一日每天都要聽這句話一遍,她也從未感到過厭煩。楊林跑過來扶著廖清晨,問她今天工作順不順利,廖清晨說和往常一樣。事實上,和往常一樣的何止是她的工作狀況,還有他們兩人每天的對話,不僅僅是楊林的那句「我在這裡」,兩人的言談說來說去永遠都離不開這些客套話,問一問工作順不順利,問一問有沒有吃晚飯,等等。然而今天畢竟是個特殊的日子,楊林也希望能有一些改變,所以他一改往日的便服,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換了現在這身西裝筆挺的行頭。楊林還有別的準備,都被劃入了驚喜的行列,他說:「我們去吃點宵夜吧?」
廖清晨一如往常地拒絕:「不用了,我不餓,送我回家吧,我媽還在家裡等著我!」
楊林顯然已經料到了會是這個答案,但他還是爭取了一次,不過結果依舊。楊林放棄希望,不再多作糾纏,把廖清晨扶進了汽車後座。車子發動,楊林用穿著皮鞋的腳踩下油門,車子便朝著前方一騎絕塵而去。
他們的故事就是這麼簡單,也將一直簡單下去。陳穎和梁彬也和他們一樣,故事同樣簡單,對白如水,寡淡無味。
在遊樂場裡玩了一天,小琪琪吃完晚飯剛一上車就安詳地睡著了。陳穎一邊開車一邊不停地轉過頭看向女兒,每一次都忍不住面露微笑,這是身為母親才有的特權,也是母親才有的驕傲。很快就到家了,陳穎小心翼翼把女兒從車子裡抱出來,進了電梯出了電梯,一直到停在房子門口她都是動作輕盈,生怕把女兒弄醒。是梁斌開的門,這讓陳穎或多或少有些意外,她問道:「你回來啦!」
梁斌點了點頭,把手伸向正撲在她身上的女兒,沒有讓她進門的意思。陳穎也沒有這個奢求,她把女兒小心翼翼地抱到手裡,又謹慎萬分地遞到梁彬手上,那個緊張勁就像是在傳遞奧運火炬一般。然而梁彬的一個觸碰還是把琪琪吵醒了,陳穎順勢和女兒告別,她在琪琪的額頭輕輕地問了一下,琪琪也伸過小嘴在她的臉上啄了一口。陳穎心滿意足地笑了笑,對女兒揮了揮手,也對梁彬回了一下,就轉身走進了電梯。
電梯門一關上,梁斌就換了一個人,剛才的嚴肅剎那間全部消失不見,奶聲奶氣地對女兒說:「我們家小琪琪今天去哪裡玩了呀?」
小琪琪的高興勁還沒過去,說:「我和媽媽去了遊樂場。」
這個回答讓梁彬的身子不由猛地一震,不自覺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往事突然間湧上腦海。他們的相遇,他們的回憶,他們一起在旋轉木馬上的歡樂時光,這一切都太過美好,以至於經受不住現實的殘酷考驗,更抵擋不了生活的無情叛離。想到這兒,梁彬的心裡一陣絞痛,每每想到這裡,他的心裡都會是一陣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