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來晚了。」奧迪車將法拉利橫住,一黑衣男從奧迪A6L內走下來,摘下墨鏡,臉上是乾硬的笑容。
他乾硬的笑容過於機械化,這讓覃霓想起歐力……
「大公子,覃,少夫人。」他喊覃霓的時候,在稱呼上猶豫了半拍,更改了過來,「這裡交給屬下處理,你們先走。」
沒有解釋為什麼會來晚了,但他臉上那僵硬緊繃的線條就知道他內心是多麼的不安。外表看來卻依舊冷酷冷靜。
瞿世桀和覃霓朝他一笑,點頭。總不能開著這輛只有四個輪胎沒錯位的跑車在街上亂逛。而且,一會總會有警察找上門來的,警察有多煩人?自然是不見為妙。
死裡逃生後,瞿世桀和覃霓之間的距離似乎更近了些。有了同患難的默契,至少交情已經經過了生死考驗這一關。
覃霓開著車,熱血餘溫依舊,「你以前經歷過這麼火爆驚險的場面嗎?」
她側目看一眼瞿郁桀,一手拍著胸脯,「我以為,我們會成為焦炭的。」
她雖然不大懂的槍支彈藥,但對方的那支看來很先進的狙擊槍一架在窗口就讓人心驚膽戰。還有那些威猛的突擊步槍,都是正兒巴經的專業設備……還好他們之前有些輕敵,火力不是一來就是最猛的,還好這有錢人的車耐轟。否則……度過危險,恐懼消失,只餘下刺激,和沸騰的感覺。
「第一次。」瞿世桀笑道,「我說其實我握搶的手在發抖你信嗎?」
瞿世桀俊美的臉上也是神采灼灼,斜飛的濃眉透著幾分的激動。覃霓咯咯直笑,猛點頭,「信!不然也不會連發了二十幾槍卻只中一槍!」
打趣是打趣。那些可都是玩命之徒一般,能從他們手裡逃掉,覃霓不免有些飄飄然,對瞿世桀的看法也有所改觀。
以前認為那兩隻手是拿畫筆的,彈鋼琴的。可他在槍彈中臨危不懼的樣子還真的是又酷又拉風,那一頭齊肩的飄逸長髮,美若天神。
尤其,他遇到危險的第一反應,是想到如何的保護她,這讓她的內心十分的感動。想到他對自己的感情,內心充滿了愧疚。
可感情這種事不能勉強,她自認也沒有給過他誤導啊,如此想著,愧疚感又輕了些。
「看來我們都得去進修一下。」瞿世桀聽著覃霓的打趣呵呵的笑道,背後的沉重化作輕鬆的揶揄,「武裝也得弄先進一點,比如防彈衣之類的,不然這若是沒有汽車那堅硬的軀殼擋著,我們豈不是要成為馬蜂窩……」
「臨時抱佛腳總比什麼都不做強。」覃霓笑道,調侃的口吻,「我還真不該讓你陪我出門,你要有個閃失,公主殿下會把我熬成湯。」
瞿世桀呵呵一笑,覃霓又喳喳的歎道,「diesker真是亡命之徒,連阿聯酋的駙馬都敢動。」
她說的這般輕鬆自然,像是朋友一般的玩笑閒聊,瞿世桀看著她爛漫飛揚的臉。暗暗歎息了一口氣,她是個聰明的女孩,知道怎麼樣拒絕一個男人,也知道她的良苦用心。她是要將他們之間這種帶著曖昧的情愫慢慢的轉化為親情和友情。
如果他不是郁桀的大哥,她該是會將他拒之千里的吧。
聖康醫院VIP病房。
徐昊天包下了整個一層樓,樓層電梯口和樓梯口都派有專人守衛。
瞿世桀和覃霓被擋在了電梯口。
「覃小姐,請止步。」黑衣男冷漠的盯著覃霓,那眼神,就是看到極度危險分子的警惕,因為專業和自信又十分的冷靜。
覃霓明瞭,徐默躺在醫院就是因為她的緣故。
「徐先生的安全問題交給我。」瞿世桀笑道。
守衛看著瞿世桀,緊繃的面容微微軟和,「瞿大公子,這個,小的們不能做主。得請示老爺。」
瞿世桀如今的身份地位陡然上升,一字一句的份量自然很重。斷不是他們這些層次的人可以隨意得罪的。
說話的男遞個眼神給同行,另一男則聯絡徐昊天。
「對不起,瞿大公子。」守衛抱歉的笑,卻是堅定的口吻,「老爺說了,您可以進去,覃小姐,不可以。」
「或者覃小姐有什麼話,可以讓瞿大公子您帶進去給少爺。」他又補充說。
覃霓和瞿世桀相視一眼,瞿世桀說,「要不,我親自打電話和徐昊天要個人情。」
覃霓搖搖頭,咬著嘴唇,徐默在徐昊天心裡的位置如今是無可比擬的。如果是她,她也不會冒這個險,寧願得罪人也不會。
她怔怔的望著病房的走廊,心中隱隱的一痛。
徐默,學長,我們何以,會搞成今天這種局面?
「少爺,老爺有吩咐,你能不能出去見覃小姐!」一道男中音急促劃響這邊的僵持。
「小霓!」
覃霓猛然抬頭,見徐默由葉楚倩攙扶著,正試圖掙脫左衫的掣肘向她這邊走來。他還穿著病號服,外套胡亂的披在肩上。他似乎瘦了些,冷硬的目光外面浮著一層蘊熱,因此看來而有些迷濛和熱切。
覃霓心中緊緊一抽,就要跑過去。卻被瞿世桀拉住,被兩名守衛擋住。
「你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她一個小女人嗎?」徐默狠惱火的對著左衫發火,葉楚倩咬著唇,默默的隱忍著他一聽到她來了,而立即變得這緊張迫切的樣子。
「學長,你告訴我,玥玥不是你的女兒是不是?」
覃霓激動之下,忍不住大聲喊道,「你告訴我,我要你親口告訴我……」
眾人皆是一愣,尤其是葉楚倩,怔怔的盯著覃霓,看盯著徐默,腦中胡亂的攪做一團。
「不是,她不是……」徐默突然眸中潮濕,「我早想告訴你,不是,你去哪裡了?我好擔心——你放開!」
徐默猛的一掙,朝左衫怒吼。
他早知道了,醒來後就知道了,知道她為什麼會那麼悲傷的跑來找他,知道為什麼她會捅他一刀,知道她恨不能讓他死的原因。
當他知道原因後,他一點都不怨恨她,一點都不。只是無奈,病中的他無法逃出徐昊天的囚禁,無法找到她。一想到她那雙悲慟的眸子,他就心痛,他好擔心,這樣的誤會,她該怎麼能熬得住?如今,她終於來找他了!他要和她說清楚,那是一個誤會,莫名其妙的誤會!或者說是陰謀更合適,雖然他暫時還不知道是誰的陰謀。
左衫被這個場面嚇的不輕。他這是說什麼?玥玥小姐不是少爺的孩子?
又擔心徐默掙扎著牽動了還沒有愈好的傷口,手便不由的一鬆,徐默忙朝著覃霓跑來。守衛見左衫都鬆手了,自然也悄悄的退到一邊。
「真的嗎?」覃霓熱淚盈眶,眼淚在笑顏裡飛灑,「學長,這是真的嗎?玥玥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反反覆覆的詢問著,徐默執握著她的雙手,噙著淚點頭,那般的堅定而歡喜,「不是!」他突然從頭上拔下一根頭髮交到她手心裡,「你再去華仁化驗,我敢保證,不是,我怎麼能做出那種豬狗不如的事情來!」
「我信你,我信你!」覃霓激動的連連點頭,「對不起,我太衝動了,差點要了你的命……」
徐默立即抱緊了她,「沒有關係,你沒事就好,這麼久沒有你的消息,我真的好擔心——說對不起的人該是我,我對不起你,那天,我……」
覃霓搖著頭,「只要你不是玥玥的父親,我都可以承受。」
在那天之前,她的確是有想過離開瞿郁桀,和他一起走。那是一種很複雜的情愫,不僅僅是初戀的餘溫在作祟。她敬佩他,仰慕他,喜歡他,和他惺惺相惜。他的堅韌和執著觸動了她疲憊受傷的心靈。
就像是在暗夜中兩顆失落受傷的靈魂,可以相互擁抱,可以取暖,可以趕走寒冷,可以相互鼓勵和支持。
她之前的誘導,再加上那天早上的反常行為,無疑是徐默對她情感的一種刺激和催化。
她有很大一部分的責任,她不是小孩子。她已經成年,她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而不是推到別人的身上……
「真的嗎?」徐默愕然,轉而歡喜的看著她,凝著她霧靄濛濛的大眼睛,「我以為,你會將我看做一個無恥之徒,再也不會原諒我。」
「不會,是我沒有處理好。」比起尷尬,覃霓更加的自責。
是她,處理不好和瞿郁桀的感情,反衍生了這麼多的問題。她和徐默的關係,那麼美好純潔的關係,因為她的衝動和執拗,而破壞的一塌塗地。
是她太幼稚,是她太自私。傷害兩個深愛她的男人,也傷害了,葉楚倩。
覃霓鬆掉徐默的手,目光落到他的身後,葉楚倩正用仇恨和鄙夷的眼神斜睨著她。
覃霓朝她一笑,吸了下鼻子。
她多想跑過去和倩倩解釋清楚,可葉楚倩對她的笑容視而不見,那種眼神,就和她看徐姿時的一樣,深深的厭惡。
「小霓,進去坐會。」徐默拉住覃霓的手,覃霓一抽,看一眼錯愕中的左衫,唇角輕輕一勾,凝望著徐默,「不了。」她又問道,「你的身體怎麼樣了?」
「沒事,我很快就會好的。」徐默說。精神培增。
這些日子以來,他急的抓心撓肺,可卻無計可施。一來擔心徐昊天的人會將她抓了,二來擔心瞿郁桀會氣不過傷害她,三來擔心她一個人熬不過打擊,四來擔心她不會原諒他……如今,她完好無損的站在他面前,他的懸著的心,終於可以落地了。
「快點好,不然我會內疚死。」覃霓說,頓了頓,想問問他覃玥的事,可不知道他現在和徐昊天的關係怎麼樣,他想之後怎麼處理他們父子間的關係。擔心徐昊天會拿覃玥來要挾他,給他造成不必要的負擔,便沒有再問。
「我會好的,不要擔心。」徐默道,十分留戀的看著她。卻不知該如何挽留。
「那我改天再來看你,你保重。」覃霓退後,退到瞿世桀的身邊,朝他揮手,朝葉楚倩揮手。
葉楚倩是個心直的人,解釋沒有用,只有讓時間,慢慢沖淡她對她的仇恨。而且這裡人多,她也不方便久留。
覃霓握著徐默的那根頭髮,越拽越緊,瞿世桀開著車,不時的用餘光注視著她,微微一笑,「陪你去一趟幸福小區,做個鑒定吧,讓你徹底安心。」
覃霓搖頭。
「為什麼?」瞿世桀問道,如果沒有這個心思,她還握著他的頭髮做什麼?總不至於是對他餘情未了。
覃霓手攤開,伸出窗外,掌心的那根黑髮便隨風而去,她一笑,望著他,「從今以後,我要重新學著相信人,尤其是親人,和朋友。」
從周籌嵐後,她就不敢再輕易的相信人,就算是相信,那潛意識裡也會有懷疑。
就像,身邊的這位。
就像,瞿郁桀。
如果人和人之間能有足夠的信任,很多悲劇就不會發生。
敵人,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可趁之機。
瞿世桀一怔,然後一笑,默默的將車開回公司。
信任,僅憑著一個信任。他才默默熬過了這麼多年。
當年,親眼看著爹地將媽咪踢倒在地,鮮血,從媽咪的身下流淌出來。
「桀兒,不要告訴任何人。你爹地發這麼大脾氣,都是因為愛。他愛你,更愛媽咪……是媽咪做了對不起爹地的事,媽咪無顏存活在這個世上。你要替媽咪,好好的照顧爹地,知道嗎?」媽咪蒼白的臉泛著青色,那是寒冷的冬天。他偷偷的跑到後山的閣樓去看媽咪,不料爹地突然衝進來,他趕緊的躲在櫃子裡……
「忘記今天看到的好嗎?我的乖桀兒……學會忘記,學會原諒,學會接納。」她的淚光再笑容裡閃爍,比任何的一顆星星都要明亮,「以後,你會有新的媽咪,新的弟弟妹妹,你要像愛媽咪一樣的愛你身邊的親人。記著,你的爹地是個好男人……」
那時候年紀小,三歲,他嚇傻了……
媽咪的話他不懂,可他還是聽話的點了頭。
第二天清早,他跟著枚姨去閣樓送飯,看見她靜靜的躺在床上……任由他怎麼的喊,怎麼的哭,卻再也沒有任何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