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素素伸手,輕輕的攬住了她,一下下的順著她的後背:「只要你願意,閆府的大門永遠為你開著,你曉得的,爹就只剩下我們了,大姐走了,我母親的孩子也沒了,爹年歲已經大了,這一年又經歷了如此大的變故,總歸,是想要我們都陪在他身邊的。」
閆妮妮整個身子,因為痛哭流涕,不住的顫抖著,她哽咽著,斷斷續續的問道:「爹,還好嗎?」
「年歲大了,也就那樣的,身子是不如從前硬朗了,只精神不錯,若是二姐回去,爹定然高興。」
「可是……當年我……我做的那些個糊塗事兒,爹願意原諒我嗎?」她最為擔心的,就是當年和安陽侯聯手虐待了閆凌峰一出,怕閆家的人因此恨透了她。
閆素素輕笑,拍了拍閆妮妮的肩:「家裡根本不知道,我和哥,誰也沒說。」
閆妮妮整個人猛然一怔:「沒,沒說?為什麼,我那麼對你們,為什麼?」她嚎哭著,泣不成聲。
閆素素溫柔的笑,舉手揩拭了她的淚珠,重將她納入懷中:「因為,我和哥,都沒有恨你。」
閆妮妮徹底的失聲痛哭起來,感動,後悔夾雜在一處,讓她的淚奔湧而出,止都止不住。
哭了半晌,她終於累歇了下來,一雙眼睛,紅腫了一片,對著閆素素,她勉強勾了勾唇畔:「這般哭泣,我倒是從小到大都沒有過,叫你看笑話了,我曉得你們有這份心就足夠了,你還是回去吧,我現在這個模樣,有辱家門,我不想給爹爹添麻煩,也不想我外公家遭人指點。」
曉得她還在介意什麼,閆素素拉了她落座,遞了帕子給她,柔聲道:「二姐放心吧,家裡那頭都打點好了的,你回去,誰都不會多嘴什麼,我們只和外頭說了是你在外頭遊蕩的乏了,所以就寫信叫我們來接你回去的。」
「你們——」閆妮妮的眼淚,又忍不住要落了下來。
閆素素伸手撫上她的眼眶:「不要哭了,二姐,這些年你也吃足了苦頭,隨我回家吧!」
溫柔的勸說,周全的安排,讓閆妮妮如何再拒絕。
這些年,天曉得她有多麼想回家,她恨透了這種顛沛流離,淪落紅塵的日子。
看著閆素素真誠的眼眸,閆妮妮喜極而泣,重重的點了點頭。
閆素素是花了一千兩金子把閆妮妮給贖出來的,當然,老鴇銀姨壓根就沒有福氣享受這一千兩銀子,在閆素素帶著閆妮妮前腳離開後,閆尚書暗中派來的人,就把桃花樓所有認識閆妮妮的姑娘下人們,都擄了去,不知所蹤,桃花樓,一夜之間成了一坐空樓。
閆素素自然是不知的,只是在和閆妮妮回家的路上,聽說了此事,眉心,不由的皺了緊蹙,一語不發。
閆妮妮顯然也曉得此事和閆家有關,不無感慨道:「銀姨其實待我不薄,爹爹大可不必如此的,只希望爹爹沒有將他們都殺了。」
「嗯!」閆素素也只能如此企盼了。
馬車日夜兼程的第三天傍晚,到了京城。
進城之後,閆妮妮就一直緊拽著拳頭,看來十分的緊張。
閆素素握著她的手,對她輕輕一笑:「二姐,這個時候,爹和哥哥都下朝了,必定都在家裡,一會兒大家見著你,定然高興壞了。」
「真,真的會高興嗎?二娘,不,大,大娘也會嗎?」一路上早就聽閆素素說了閆府現在的境況,閆妮妮還一度感傷,覺得自己回去,就是個四不像了。
閆素素忙道:「自然會,大娘和以前也大不相同了,如今府邸之中一片和樂,二姐若是回去,覺得住不習慣,我就讓皇上給你指派一門如意的婚事,皇上欽賜的,不會是壞的,也沒有人敢怠慢你的。」
閆妮妮眼底裡,閃過一抹自卑:「可是我,早已非完璧之身了。」
「這有何妨,二姐屆時只管說你是個處子,即便沒有落紅,皇上欽賜的,太傅的妹妹,吏部尚書的女兒,又有誰敢多加置喙,而且那個男人,也不會聲張出去的,二姐放激靈了些,儘管說是早些年騎馬時候鉻傷的,所有的一切,都會好的,二姐,相信我。」
閆妮妮眼底,泛起了經營的淚珠,素手握住了閆素素的手,忽然之間,驚慌起來:「丫,蔻丹,這蔻丹還沒有洗去,一看就是不正經人家的姑娘,怎麼辦,怎麼辦?」
閆素素看她指甲上,一片鮮艷的紅,瞧著閆妮妮著急的模樣,對車伕道:「朝著紅菱閣去。」
「是,夫人。」
「紅菱閣?」離京多年,閆妮妮自然是不曉得了京城之中新開的商舖。
閆素素給她解答:「江南第一富商餘杭姚開的,專做的女人生意,二姐這蔻丹,她們能幫你洗去,不必著急。」
「餘杭姚,我早些年聽說,他為了一個女人,家財散盡了。」
原來外頭對於餘杭姚忽然變得一貧如洗,是如此解釋的,閆素素也並不闢謠,畢竟餘杭姚會破產了,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幫元閔翔,為了幫元閔翔,也就是幫了閆素素,這麼推算來,這句「為了一個女人家財散盡」倒也是貼切的。
「是啊,他是一貧如洗了,但是他是個商人,他有一手絕妙的好廚藝,這些年,他有陸陸續續開始開了商舖,雖然不敵以前富裕,但是卻涉及了各行各業,生意做的比以前還要廣泛,以他的經商頭腦,不出個三五年,必定又能重新賺回富商的名號,這紅菱閣,是他下頭的一家店舖,專做女人生意,京城的名媛淑女,小姐夫人,都愛去那,我們這會兒去,不定還得排隊呢!呵呵!」
這幾年,餘杭姚向朝廷借了十萬兩銀子,然後重新起家,入手處,自然是她的特色糕點。
雖然家財散盡,但是他這些年積累的人脈卻是散不去的,有著這些五湖四海的朋友幫襯,餘杭姚的生意漸漸的做的風生水起,短短三載,他非但還清了朝廷的十萬兩銀子,而且憑借一己之力,收購了京城最熱鬧的三條大街市,開著各種門面鋪子答一百多間,雖然財富不及以前,但是在商場上,乃至在整個天元王朝,他就是個奇跡般的存在。
有人預測,三年之內,整個京城所有的商舖都會打上餘字招牌,又有人預測,十年內,餘杭姚必定內重新攻回江南,將失去的統統收回,不斷如此,還將和以往一樣,壟斷江南的玉石,綢緞等生意。
雖然只是預測,但是閆素素曉得,以餘杭姚的能力,絕對可以。
和閆妮妮到了紅菱閣的時候,紅菱閣裡是一片熱鬧景象,進進出出的,非富即貴,閆素素率先下車,然後過來攙扶了閆妮妮下車,兩人一進店舖,便聞得一股讓人舒服的脂粉香氣。
不觀其色,不看其樣,但聞其味,就曉得這胭脂香粉,絕對不是俗物。
閆妮妮有些自卑,又有些新奇,左右顧盼,許久沒有感受到京城的繁華了,看著眼前琳琅滿目卻又有條不紊的飾物,她當真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有人得閆素素的,忙上來給她請安。
閆素素正要把身邊的閆妮妮介紹給大家的時候,翰林院編製的夫人,忽然諂笑了一句:「咦,閔王妃,怎麼不是明月姑娘,你換丫鬟了?」
只這一句,閆妮妮頓覺無敵自容,垂落了腦袋,一語不發,如今的她,是何等的卑微,卑微到一個小小的翰林院編製夫人眼睛裡,她盡然只是個丫鬟。
閆素素看了一眼閆妮妮的反應,心頭一疼,看著大家,嘴角一勾,而後,將閆妮妮拉到了自己身邊,對周邊響亮的,清晰的道:「各位莫不是不認得我二姐了,也是,我二姐以前就嫌少出門,後來又出去遊山玩水了一番,近日才回家的,大家不認得也是正常,二姐,你瞧瞧,這裡頭,你可還有認得的?」
閆素素不想看到閆妮妮低眉垂首如同小媳婦一樣的卑微面孔,她想讓閆妮妮抬起頭來,堂堂正正的面對大家,如同以前一樣,閆素素寧可她一如以前趾高氣揚,也不想她如同現今低眉斂首。
閆妮妮沒有抬頭,好似有些自卑又有些害怕的拉了閆素素的手:「我們做了要做的事,就回去吧,這裡頭的人,我都不認得的。」
閆素素暗暗歎息,對周邊人道:「各位,讓個道兒吧,我是個我二姐來置辦些胭脂水粉的,各位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吧,不用為拘禮了。」
眾人聞言,紛紛散去,有好事者,不忘偷眼看閆妮妮,而後對著邊上的夥伴交頭接耳。
「是閆府的二小姐嗎?聽說早些年離家出走了,看著不像啊,五官輪廓倒是有幾分相似,只這身形,我記得閆二小姐還要再稍微好看些,沒這麼瘦。」
「是啊,你瞧她手指上吐著的蔻丹,我雖然對蔻丹沒什麼研究,但是這蔻丹一看就是低等貨色,堂堂一個二小姐,怎麼塗這種東西?」
「還有,你有沒有聞到她身上的味道,不知道是汗臭味呢,還是低劣的胭脂水粉味道,和我們府裡老去窯子的老王身上的味道一樣,就那種刺鼻的怪味,好難聞啊。」
……
這般交頭接耳,雖則聲音壓的極低,但是卻毫無遮攔的傳入了閆妮妮的耳中。
她敏感的僵硬了身子,好似背負芒刺,總感覺所有人都用一種嘲笑的,議論的眼神看著她。
閆素素感覺到了她握著自己的手,緊的幾乎要把自己的手掌勒斷,不由的眉心一緊,泛了一股疼惜。
她回頭,冷冽的掃了週遭一眼,所有的低聲議論,轉了驚慌失措, 大家眼神閃爍,忙都裝模作樣的低頭挑揀東西,不敢再多言語。
閆素素拉了閆妮妮的手,朝著貴賓室走去,眼神轉向閆妮妮的時候,變得無比的溫柔:「那邊那個,看到沒?二姐?」
她可以說別的,想要引散閆妮妮的注意,不讓她過多的去糾結方纔那些女人的嚼舌。
閆妮妮順著她的手指方向望去,見是一個清秀的女子,點了點頭,有些不解的問道:「看到了,怎麼了?」
看她被自己轉了注意,表情不再那般淒哀,閆素素方覺欣慰:「那個女子的哥哥,是當朝四品內閣侍讀學士,在哥哥手裡當差,生的和女子又氣氛想像,是個不錯的人,早些哥哥和他提起過你,他對你頗為憐惜,若是……」
「素素……」閆妮妮顯得有些驚惶。
「嗯?怎麼了?」
「我,我!我還是打算,一輩子守在爹的身邊,侍奉他老人家,我不想嫁了。」
閆素素曉得,她不是不想嫁,而是不敢嫁,對於自己的殘破之身和那些不堪的往事,即便別人不可能曉得,她也過不去自己心裡的那一關。
閆素素也曉得,可能這個時候說這些有些太早了,即便是再大的傷口,隨著時間的流逝,總歸是會慢慢的平息,這些事情,或許等到傷口平息的那日再談,閆妮妮會比較容易接受。
她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對她道:「二姐你先進去吧,我去找人來給洗這蔻丹。」
閆妮妮似害怕她離開,一直緊緊拉著她不許她走:「這,這樣喊不行?」
閆素素輕笑,拍了拍閆妮妮的手:「放心吧,二姐,這屋子裡沒有人,你進去等我,我一會兒就來。」
聽她說屋子裡頭沒有人,閆妮妮才放心鬆開了閆素素的手,只是叮囑了一句:「快些回來。」
「嗯,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