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王妃【完結】 第3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三月初三,春日遲遲,暮影離離,暖閣外頭的白殘花開得正好,一簇一簇的壓了下來,花朵兒如蜀機錦彩般驚艷。清新的花香沾染了青草的苦澀,化作濃烈的氣息,被春風送入暖閣中來,撲撲灑灑,熏的人滿頭滿臉都是,別是一番滋味。

    暖閣裡,閆素素正躺在紫檀木梨花彫紋躺椅上小憩,身後,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明月!」不必看人,只需聽腳步聲,閆素素便知道來者何人。

    明月輕笑一聲:「吵到你了,王妃?」

    「沒有,本就沒睡著,他來了嗎?」

    「還不曾,王妃,王爺托人捎信回來,今兒個午膳和晚膳都不回來了,許晚上也回不來。」

    「嗯,知道了!」閆素素並不想過問元閔翔所為何事,她有他的事業要做,她只管衣食無憂默默支持便可。

    倒是明月,見閆素素不問什麼事,嘴巴就癢癢的,非說不可:「拓跋王子又來了,邀了王爺小聚。」

    「嗯!」閆素素依然應的隨意,也不問拓拔巖正月裡才回去的,怎麼又過來了。

    她的性子本就這麼淡,這一個月的完全閉關,念的佛經多了,個性更加的淡漠起來,只要不屬於她管轄範圍內的事,她都不想費這個心裡勁兒去關心。

    明月這回不光是嘴巴癢癢了難受了,心都癢癢起來:「主子你就不想知道拓跋王子回來做什麼嗎?」

    「不想!」閆素素乾脆的回答,簡直是對明月的打擊。

    明月向來愛說,碰上閆素素這麼個沉默寡言的主子,當真如同坐老虎凳一樣,是種煎熬。

    她雖然努力克制了自己聒噪的個性,不想惹閆素素討厭,但是今朝還當真是忍不住,只因為心裡憋著拓跋巖帶著三個美女進朝覲見,意欲將三個美女分別賜給元家三兄弟的消息,會把她生生憋死。

    也不管過於啾啁會惹的閆素素不高興,她直接開口:「其實,拓跋王子今天還邀請了皇上和秦王爺,她從蒙得兒帶了三個絕世美女來,要分別獻給皇上,我們家王爺和秦王爺。」

    閆素素本是慵懶的蜷著的身子,微微一僵,下一刻,嘴角卻是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怕王爺要浪費拓跋王子的一片好心了。」

    明月不知道元閔翔和閆素素之間的約定,自然聽不明白閆素素的話中的意思。

    還很替閆素素不高興道:「這拓跋王子也真實的,明曉得王爺和王妃新婚燕爾,感情好得不得了,居然在這個時節賜給王爺一個女人,這不存心惹您不高興嗎,即便他是一番好心,或者是為了兩國的友邦交好考慮,也可以挑個別的時節。」

    閆素素冷笑一聲:「明月,你知道你這番話我若是傳給了那拓跋王子聽到,會定你個什麼罪嗎?」

    一句冷然的聲音,激的明月猛然醒悟,她知道,自己又惹了閆素素煩了。

    「王妃,奴婢以後會謹言慎行的。」

    閆素素懶懶的對著明月揮揮手:「出去吧!」

    明月趕緊告退,到了門口,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對著門內做了個鬼臉,碎碎念道:「這麼悶的性子,和王爺還真是天生一對。可憐我說什麼都是煩。」

    「怎麼了?」一個溫潤的聲音,自左後方傳來。

    「蝶大人!」明月忙住嘴,回身諾諾的給對方請安,臉頰緋紅一片。

    每次蝶谷仙來,都是她最為期盼的事情,雖然對方戴著面具不知容貌如何,但是明月想,那面具後,必定是一張比王爺和秦王爺還要好看的臉。

    那種如同芍葯花,出彩卻不張揚,又好似荷花,高潔卻又不難親近的俊臉

    蝶谷仙笑道,溫柔如這和煦春風:「說了直呼我姓名便可,我未入仕途,不必大人大人的稱呼我。」

    「奴婢不敢,若是蝶大人不喜歡奴婢這般稱呼你,那以後奴婢喚你蝶公子可好?」

    怎麼的,也比蝶大人強。

    蝶谷仙微微點點頭,算是贊同了這個稱呼。

    只因為這麼小小的認同,就叫明月歡喜起來,本在閆素素那遭了的不快,這一會兒盡數消散在蝶谷仙溫暖的笑容裡,語氣也是變得明朗歡快了許多:「蝶公子,你要喝什麼茶,奴婢這就去給你準備。」

    「隨意變好!」蝶谷仙溫和一笑,叩響了門扉。

    閆素素早就聽到了門外蝶谷仙和明月的對話,所以聽到敲門聲,她直接就應道:「進來。」

    蝶谷仙推門而入,步入了房間,房門就由著打開著,為了避嫌。

    畢竟就算是藉著看病的由頭,孤男寡女關門同處一室,也有不妥,為了閆素素的名聲考慮,他每次過來,都會把大門洞開,不藏任何一絲秘密和曖昧。

    閆素素已經自椅子上起身,看到蝶谷仙,她輕笑一聲:「來了?」

    「嗯,這幾日怎麼樣?」

    「你也知道我不喜歡給自己看病,你幫我瞧瞧吧!」說著,閆素素伸出手,放到了躺椅的扶手上。

    蝶谷仙無奈的笑道:「就這麼點小寒症,非要從冬天留到現在孝順我,你待我可真是不薄啊!」

    閆素素也笑:「呵呵,這不是孝順你,而是找點事給你做,省的你整日閒著。」

    「你怎麼就知道我閒著了?」

    「猜的!」也因為閆素素從未聽蝶谷仙說忙過。

    蝶谷仙指尖搭上閆素素皓腕,有報復的用力一掐,道:「再閒,也閒不過你。」

    說罷,放鬆了力道,認認真真的給閆素素號起脈搏來。

    少頃,他鬆開了閆素素的手腕,故作沉重的搖頭道:「這病入膏肓了,無藥可治了。」

    閆素素怎會不知他是在逗自己,是以也配合道:「啊呀,那可怎麼辦?」

    「坐吃等死。」

    「那敢問大夫,我還有多少日子?」

    蝶谷仙支著單手,扣著下巴,做深沉狀:「不好說,最多,只有七八十年的光景了。」

    閆素素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個人啊,總能給她帶來輕鬆愉快的好心情。

    「只有七八十年了啊,那我可怎麼辦,我還沒有活夠呢!」

    「替自己節哀吧,看在你這般可憐的份上,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說罷,這七八十年的時光,你想怎麼過?」

    「可以怎麼過?」閆素素笑道。

    「這自然要看你了,平平靜靜或是轟轟烈烈,都隨你選擇。」

    閆素素做思考狀:「這我可要好好的考慮考慮,畢竟只剩下七八十年了,光陰有限啊。」

    正和蝶谷仙逗著玩呢,明月進來奉茶了,打算了這輕鬆愉快的小玩笑。

    「王妃,蝶公子,奴婢給你們泡了一盞梅子香。」

    梅子香是初冬時節才開始採摘的茶葉,大抵同現代的凍頂烏龍,閆素素平素裡最愛喝的茶,便是梅子香,明月這是逢迎了閆素素的喜好。

    蝶谷仙取了一盞茶,放到手心細聞一陣,隨後送到了閆素素手裡:「依我看,這餘下的七八十年,品茶賞月,笑看雲舒,閒聽冷雨,才是最適合你的過法。」

    「還是你瞭解我!」閆素素仰頭豪爽的飲盡杯中香茶,對蝶谷仙莞爾一笑。

    知己難尋,閆素素此生有蝶谷仙這麼一個知己,也算足矣。

    而更讓她慶幸的是,這這個男女授受不親,婚後女人就只能圍繞著丈夫一個人轉圈的時代,元閔翔非但許了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也給了她足夠的自由去交友。

    至少對於和蝶谷仙的交往,元閔翔從未發表過什麼反對的態度。

    明月上完茶後,識相的退了下去,侯在門口,看著明月緋紅的臉頰,閆素素戲謔道:「你還當很是個萬人迷,我家這丫頭就叫你迷的七葷八素的,每次比我還期待你來。」

    「不過是因為我戴著一張面具,覺得我神秘罷了。若是我把這面具摘掉,露出那一張丑顏來,估計早就把這些姑娘丫頭們給嚇跑了。」蝶谷仙自我揶揄的笑道。

    閆素素給他滿上了茶,也給自己重新添加了一杯,看著窗外的白殘花,感慨道:「又是一年春來到。」

    蝶谷仙呷一口茶,接道:「滿庭落英熏浪濤。」

    倒是應景,將那大簇大簇浪花一樣的白殘花描繪的恰到好處。

    「今年的天暖,白殘花居然開的這麼早,估摸著到了七月份光景,這花就凋謝了。」

    蝶谷仙笑道:「雖然開的早,卻依舊爛漫。百丈白殘枝,繚繞成洞房。密葉翠帷重,濃花紅錦張。張著玉局棋,遷此朱夏長。香雲落衣袂,一月留餘香。這白殘花香氣濃郁,閔翔是極喜歡的,所以才會滿院子的都種了白殘花。」

    「他喜歡的花還不少。」

    「是,他也喜歡梅花,梅花清雅高潔,迎寒獨香,雖然獨孤,卻是鐵骨錚錚。和閔翔的個性倒是有幾分相像。」

    「呵呵,你對他倒是挺瞭解。」

    「自然!」蝶谷仙笑道,「以前未曾告訴你,是因為知道你一直都不中意他,怕你因為不喜歡他,波及到我身上,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其實,我和他相識已久。」

    「那也不怎麼見你和他罩面!」閆素素記憶裡,並沒有太多元閔翔和蝶谷仙的交集。

    蝶谷仙笑了起來,嘴角彎彎,很是迷人:「君子之交淡如水,你不知道嗎?對了,今日怎麼不見他,他不是應該已經下朝了嗎?」

    「有應酬。」閆素素回道,「拓跋王子邀的。」

    「哦!」蝶谷仙隨意的應了聲,沒有和閆素素深究這個話題,他的性子,很閆素素是極相像的,都是那種事不關己就不想多管閒事的那種,也不會八卦的去探究別人的秘密,追問別人的行蹤。

    因為七層相近的個性,是以閆素素和他才能這般交好。

    「你送我的原矛頭蝮,前幾日破土而出過了,許是感覺到了春天的氣息了。」

    「這可得看緊了,莫叫那小東西逃跑了,教給你的養育方法,你可記下了?」

    「自然!」

    ……

    一個上午,都在兩人的閒聊之中度過,閆素素和別人向來話不多,只和蝶谷仙,若是有話題,可以聊許久,即便是沒有話題,只是靜靜的對坐著,也不會顯得冷場。

    不知不覺到了午膳時間,明月進來打斷了兩人,來問午膳如何安排,閆素素要留蝶谷仙用膳。

    不想蝶谷仙卻推說有個病人在等著自己,叮囑了閆素素依舊吃自己開的藥,然後足下輕點,翩然離開。

    元閔翔果然沒有回來吃午飯。

    甚至晚飯也不曾回來。

    閆素素記得明月說了,可能晚上也不回來了。

    閆素素吃過晚膳,也沒有等他,逕自洗漱了一番上床。

    這個沒有任何娛樂活動的時代,練就了閆素素良好的作息習慣。

    睡到半夜,感覺到房間裡有悉悉索索的動靜,閆素素瞌睡朦朧的睜開眼睛,沙啞著聲音問了句:「回來了!」

    沒有回應。

    閆素素以為元閔翔沒有聽到,便稍微清醒了一下,提高了點聲音:「回來了!」

    這次,非但沒有回應,連悉悉索索的聲音都停止了。

    閆素素一個警覺,不動聲色的睜大了眼睛,藉著琉璃窗戶中透進來的黯淡月色,微微偏過頭,朝著房間裡望去。

    黑暗之中,只見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帶起一陣急風,隨後,東邊的窗戶被打開,那個黑影一個魚躍,縱身跳出了窗戶。

    閆素素的瞌睡,都醒了。

    「來人呢!」她急急起身,披掛了一件披肩,對著門口喊道。

    一般門口總會有一個丫鬟侍寢,不是明月也會是別人。

    聽到閆素素的聲音,門口很快響起了回音:「王妃,怎麼了?」

    閆素素踱步至桌邊取火捻子點亮了燈,然後轉身打開了房門,對門口的丫鬟道:「進賊了,趕緊去找何護院。」

    「啊,進賊了!」那丫鬟驚了一跳,身子不由的瑟縮了一下。

    「快去!」閆素素命令道,雖然心力也有些緊張,但是面上卻是鎮定。

    那丫鬟驚醒過來,忙應了聲,下去叫人,閆素素回了房間,走到東面洞開的窗戶邊,忽見窗戶上掛著一塊天藍色的帕子,她取過一看,好看的眉心,緊蹙了起來。

    只見帕子上繡著一隻黑色的老鷹,而老鷹的下方,清晰的繡著兩個蒼勁有力的大字:「肖遙!」

    難道,是他!

    只是這個時候,他怎麼會夜闖閔王府,他是來偷東西的?不像,即便已經忘記了他的長相,閆素素悠然記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如蓮花瓣高潔的氣質。

    那樣一個人,怎麼會做樑上君子這樣可恥的行為。

    難道是來刺殺的?

    若當真是來刺殺的,那他刺殺的肯定是元閔翔不會是自己,但如果是來刺殺元閔翔的,怎麼可能沒有調查清楚元閔翔今天不在閔王府。

    閆素素手心緊緊的拽著帕子,目光朝著房內逡巡一番,很快發現,梳妝台有被動過的痕跡。

    她上前,打開那個明顯被移了位置的梳妝盒,一看,裡頭居然是一張紙。

    很快,丫鬟領著何護院進來,閆素素不知出於何種心思,下意識的把帕子和紙片一起塞入袖袋中。

    「王妃,你沒事吧!」

    閆素素扯扯嘴角,搖了搖頭:「沒事,那人……往這個窗戶逃匿了。」

    知道是任肖遙後,閆素素不再用「賊」字稱呼他了。

    何護院很快領著眾人去追,留下來連個丫鬟貼身伺候閆素素,而兩個丫鬟則是守在門外。

    「王妃,您別害怕,裕管家已經派人去請王爺回來了。」

    閆素素淡笑一聲,點點頭:「嗯,你們兩就在屏風外守著吧!」

    說罷,她脫下了外頭的披風,重新窩回了床上。

    一上傳,她就擰著眉頭從袖口裡取出了那張紙片,紙片上,熏著丁香花香,一打開,香氣撲鼻而來,閆素素翻了三折,才打開紙片,紙片上,居然沒有任何的字,只是一片空白。

    閆素素不解,是送錯了,還是怎麼了,怎麼會放一個空白的紙片在自己的首飾盒了?

    這一夜,元閔翔提前回來了,因為家裡遭賊,王妃受驚,拓拔巖自然也不能留他,命了快馬送他回家。

    元閔翔回家的時候,閆素素還在床上發呆,整張床上,都瀰漫著一股淡淡的丁香花香。

    元閔翔開口的第一句不是緊張的:「你沒事吧,沒嚇著吧!」

    而是:「哪來的花香?」

    直到他開口,閆素素才還神:「啊?」

    「一股子丁香花香,哪裡來的?」

    舉起手裡的紙片,閆素素本以為是任肖遙留給自己的字或者話,怕被人發現了,以為她和任肖遙之間有什麼貓膩,引發不必要的誤會,所以方才要偷偷藏起來。

    現在既然只是一張空白的紙片,她也就無所謂拿出來:「那個人留下的!很香。」

    元閔翔接過紙片,臉色一緊,道:「多聞無益。」

    說罷,就要丟,閆素素鬼使神差的不知為何,居然上前一把搶了過來:「這香氣單純,只是丁香而已,沒有毒,怎麼會無益,別丟!」

    元閔翔臉色越發的難看:「你這般珍惜,莫不是與那人有什麼關係?」

    閆素素一怔,面露不解之色:「你什麼意思?」

    「你對他就這麼念念不忘?」

    閆素素一驚:「你知道今晚來的是誰?」

    這回,換元閔翔怔了一瞬:「我怎麼會知道。」

    根本就是前言不搭後語,聽他前面的語氣,分明就是知道來者何人,可是後面又不肯承認了。

    閆素素追問道:「王爺,不要告訴我,連今夜那人會來閔王府,你都知道。」

    知道自己失言了,也知道閆素素何等聰明之人,自己是瞞不過,元閔翔不再隱瞞:「今夜的人,是我安排的。」

    閆素素又讓他給驚到了:「你,安排的?」

    「不然我如何脫身?」元閔翔嚅囁一句。

    「到底怎麼回事?」

    元閔翔從閆素素手裡奪過了那張紙片:「你見過任肖遙,難道沒有聞到,那人身上全是丁香花香嗎?」

    這個,閆素素倒真沒了記憶,但今晚的人,居然——「真是他?」

    「既然我們已經是夫妻了,我也不再隱瞞你,我和任肖遙早已經認識。他替我辦事!今晚我為了脫身,故意讓他扮作賊人混進王府,我好有理由推卻拓拔巖的通宵宴請,回家來。」

    這真是今天晚上,閆素素聽到的最大最大的新聞了。

    任肖遙,居然是元閔翔的手下!替元閔翔辦事!

    若是這樣,那當時任肖遙救下她的時候,她告訴他自己叫做閆素素,他怎麼會那麼的平靜,完全沒有半分特殊反應。

    不可能的啊,自己和元閔翔定親之事,人盡皆知,作為元閔翔收下的任肖遙不可能不知道。

    可他居然可以裝作不知道,甚至在她和他扯謊說自己是進京投奔親戚,路上不小心被捲入了那場廝殺,最後被逼的跳河求生,他的表情都是那麼的充滿同情,認真又嚴肅,好像對她的話信以為真的樣子。

    怎麼做到的,他是?

    明明知道她是元閔翔的未婚妻子不是嗎?

    而且知道她是未來的主母,居然就放任她不管,讓她自己下山自己回京,他又是處於什麼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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