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巖似乎早就在等待他們了,他們一進去,就有三個婢女迎了過來,伺候了她們入席。
此處驛館,專用來招待外國重要人物,所以雖然只是個臨時住所,卻也是奢華富貴。
房間四角立著四根粗壯的漢白玉柱子,四周地牆壁全是白色石磚雕砌而成,黃金雕成的蘭花在白石之間妖艷地綻放,金白相間,清雅又奢華。
垂在窗口的青紗簾隨風而漾,倒是別添了一份詩意。
在丫鬟的帶領下,閆素素等分別入了席,主座之上,是一襲藏青蟒袍的拓拔巖,他的左手邊坐著一個蒙著面紗的女子,衣著打扮以及那水靈靈的眼眸,總讓閆素素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原本以為可能會見到老二老三,但是找了一圈,桌子上也就她們五人,連帶著邊上伺候站著的,都是些面生的丫頭,並沒有老二老三的身影。
必要的虛套客氣後,拓拔巖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閆素素,然後,才命了人上菜。
「丞相,我要恭喜你啊!」
「王爺,這怎麼說?」
「三小姐的大婚,不是就要近了嗎?」
閆丞相恍悟,忙回禮:「多謝多謝,拓跋王子真是有心了。」
「呵呵,我好朋友的婚禮,我自然記得,三小姐,以後,就要稱你一聲弟妹了。」
這一聲弟妹,閆素素知道是怎麼來的,既然老二和元閔翔能認得,還稱呼元閔翔一聲哥哥,那不難猜測,老大拓拔巖也必定是認得元閔翔的,以年紀而論,喚元閔翔一聲弟弟。
閆素素淡淡一笑,薄唇輕啟:「之前,多蒙照應,以後,也仰賴拓跋王子多多照顧了。」
拓拔巖大把的絡腮鬍子下那抹動靜,閆素素認為是在笑吧。
「自然的!——來,我先敬你一杯!」拓拔巖說著,讓丫鬟給閆素素滿上了一小盞酒,自己,則是滿上了大大一海碗酒,咕嚕咕嚕的一口悶干。
他都一口悶了,閆素素自然不能扭捏嬌柔,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目光,自拓拔巖身上捎帶的轉到他身邊的女子身上時,總覺得那女子看著自己的眼神裡,都是妒忌,這樣的妒忌,似曾相識。
少頃,席間氣氛和樂起來,菜也上的差不多了,丞相見這個時機最是恰當,忙笑意盎然的拿起了帶來的那包牛肉,對拓拔巖道:「拓跋王子,今日來,也沒準備什麼好東西,知道蒙得兒的牛肉是天下一絕,恰家裡有廚子會做你們那的牛肉,所以特地帶了一點來,拓跋王子嘗嘗,看口味是否純正?」
閆丞相之所以撒了這麼個小小的謊言,是不想讓自己的賄賂做的那麼明顯。
拓拔巖知道丞相今日來此的目的,不想丞相金不送,銀不送,送的居然是一疊牛肉。
從那牛肉熟悉的香味來看,丞相家的這位廚子,看來手藝還真的地道。
拓拔巖命人取了盤子來盛放牛肉,牛肉切成了大塊肉丁,這切法都和蒙得兒的一樣,拓拔巖還真的有些驚喜了。
伸手夾了一筷子,放到嘴裡,才一咀嚼,他就笑了。
笑容很濃,目光,狀似無意的掃過閆素素,最後,落回了牛肉上:「丞相,你家這廚子是蒙得兒吧?」
「呵呵,倒也不是,只是賤內是曾是蒙得兒下屬的塔塔村人,懂這牛肉的烹製,後來傳給了我們家廚子。」
丞相說謊,居然可以臉不紅心不跳,閆素素算是當面見識了,什麼叫做老狐狸。
拓拔巖早已經知道他說謊了,但是有些話,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明明是好事,是對方的一片心意,就沒必要戳破了。
他的目光,又輕飄飄的掃了閆素素一瞬,然後,轉了回來,夾了一塊牛肉,送到邊上女子的碗中:「小雅,你嘗嘗,絕對地道。」
那女子,原來叫小雅啊!只是她是什麼身份?今天這樣的宴席,她怎麼能夠入席呢?
那蒙面女子蒙著面紗,實在不方便吃東西,所以並未把牛肉放入檀口,而是輕聲道:「稍候再用。」
拓拔巖也沒有強求她,轉而看向了丞相:「丞相大人有心了,人說金窩銀窩,比不上自己的狗窩,哈哈,果真是如此的,再怎麼山珍海味,珍饈美食,都抵不上這一盤牛肉啊!」
果真是送對了禮,而且從拓拔巖的言語中推斷,他的意思是對金銀不屑一顧的,丞相捏著錦盒的手,本來要趁勢打鐵,再送過去的,現在,卻有了猶豫。
猶豫間,那蒙面女子忽然站了起來,盈盈對著大家福了個身:「各位,讓小雅給大家彈奏一曲助興吧!」
「小雅姑娘親自彈奏,老朽等真實有耳福了。」丞相不忘奉承,在他以為,小雅是拓跋王子非常重要的女人,不是未來的王子妃,也一定會是個貴妃,是以也想順帶的討好下小雅。
小雅微微頷首,面紗下的容顏,看不到任何一絲情緒。
點完頭,她擊打了兩下手心,清脆響亮,不一會兒,有丫鬟送了樂器上來,閆素素一看,頓然開朗了。
就說總覺得在哪裡見過這個小雅,原來她就是閔王府裡頭彈奏馬頭琴的那個姑娘啊!
今日她要彈奏的,依然是馬頭琴,大家處於對她的尊重,都停下了手裡夾菜的動作,專心致志的看著她。
琴音起,初時平緩,並不見多深彈奏功底,到了終端,忽轉了急,似有兩軍交戰,戰鼓擂擂,殺氣沖天……
隨著小雅手裡的動作越來越快,這場戰爭也更加的激烈。兩軍決戰,聲動天地,瓦屋若飛墜。
細細分辨,甚至能聽到有金聲、鼓聲、劍弩聲、人馬辟易聲。
收尾之時,是道不出說不明的一種深沉音調,戰爭收尾,遍地屍殍,寒鴉聲聲,無限淒涼。
閆素素不知道為什麼小雅要在這樣的飯局上,談這麼不應景的曲子,看想拓拔巖,眼神有些不悅的看著小雅,顯然,他也在抱怨小雅這曲子挑的太煞風景。
小雅只當不知,還純真的問大家:「好聽嗎?」
丞相自然說好聽,閆凌峰皺了下眉頭,沒有表態,閆素素則是微微點了點頭,就曲子而言,是很不錯,但是就今日的場合而言,太不應景了。
「巖,好聽嗎?」女子居然能直呼拓拔巖的名字,看來身份還真的非同一般。
只是為何,聽到她親暱的喚自己一聲巖的時候,拓拔巖的眼神,會愈發的不悅。
「小雅,回來坐著吧!」語氣,倒還算和緩。
小雅眼角勾了一抹得逞的笑意,走了過來:「我餓了。」
本還以為她是個大家閨秀,端莊舒雅,事實上,忽略掉那首曲子不說,她之前確實一直舉止大方,言談得體的很,但現在聽她帶著孩子氣的一句「我餓了」,閆素素就知道,自己是猜錯了。
正常人家的大家閨秀,不會不看場合,只顧自己喜好的談曲子。
正常人家的大家閨秀,也不會當著大家的面堂而皇之的帶著撒嬌味道的說餓了。
不過,閆素素並不介意,因為,她自己也算不上什麼大家閨秀,不過是作作秀,裝裝樣子罷了。
聽到小雅說餓了,拓拔巖夾了一個雞腿到她碗中:「吃吧!」
「戴著面罩,沒法吃!」撒嬌的意味,越來越濃。
拓拔巖皺了下眉:「那就摘了,沒有人要求你戴。」
小雅也皺了眉頭,只是拓拔巖的是不悅,她的則是小小的委屈:「我只讓巖看我的臉,不能摘。」
丞相乾笑起來,似乎有些尷尬,閆凌峰本只是靜靜陪坐著而已,如今看到小雅的無理取鬧,不由的開了口,語氣淡漠:「小雅姑娘既不能摘面罩,又餓了,不如就回房,讓廚房把飯菜送進去可好?」
因為這可好兩字帶著商量和詢問的味道,是以也算是客客氣氣。
閆凌峰客客氣氣的說話,小雅雖然氣他,也不能發作,只是賭氣道:「偏不回去,你們快吃,吃完送走你們,我再吃。」
言下之意,是開始下逐客令了。
「小雅,放肆!」拓拔巖終於有了明確的態度了,「你今天發什麼瘋,給我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