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打在車窗上,朦朧一片……原來冬天不是甜的,這個寒冬的季節永遠只能演繹著傷痛……
宇文旭不悅之極地瞪緊身旁安靜的人兒,猛踩油門,臉色陰森得可怕。
「嘶——」一聲響,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劃破天際。然聲未落,他已躍出名車,即使是看著那偉岸的後背,也感覺得到他此刻隱忍的憤怒。於倩皺了皺小鼻子, 在他沒看到的時候嘟著小嘴下車。
這個大寒天裡,覺得格外孤獨。不知是為那抹寒,還是那個人……
「姐姐!!姐姐!!」銀鈴般的叫聲突然劈入她的神智。於倩 一愣,再抬頭時已經看到醒目的五個大字:星光孤兒院。鼻頭莫名地一酸,五年了,回來這裡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的腦袋頃刻陷入一片掙扎與鬥爭,宇文旭對那些過往是痛恨至極的。把她帶過來,難道是因為他的心扉在一點一點地敞開了嗎?
思至此,所有的骨氣又不爭氣地灑落一地。手裡拉著允兒的手,再小跑著跟上了他的步伐。
「哎喲,倩倩,是倩倩嗎?」
迎面而來的是白髮蒼蒼的老女人,滄桑的面容爬滿了歲月的痕跡。但那抹笑容是溫和的,熟悉的……在她敞開懷抱的時候,於倩早已懵得落淚。
「院長!院長倩倩好想你,倩倩真的好想你……」
記憶的淚水灼熱地滾落,在握上廖院長的手時,才發覺五年裡,所有的事情早已物是人非了。這漫長的歲月裡,她到底錯過了什麼,又遺下了多少傷痛?
宇文旭坐在長桌的後頭,黑眸幻化著動容的思緒。看緊她的淚,瞬間會有種虛空迷茫的錯覺:她,回來了……曾經在塵世裡對她耿耿於懷,以致心房已經完全被恨意佔據,喪失自我。只可惜,夢的盡頭,終究是又一場鏡花水影。她當年狠心離開,是不爭的事實!那雙幽深的瞳孔裡,一絲殘忍一閃而逝。
屋內暖烘烘的,雪停了……
在這宛若雨過天晴的時刻,心靈被洗滌得一塵不染,從頭到腳都蔓延著道不盡的愉悅與舒暢。那桌上的火鍋,裊裊地冒出火氣……十幾雙炯炯的大眼垂涎三尺地瞪著火鍋。於倩淺笑,至少這些溫暖沒有變過。
「開飯吧!」院長一聲下令,小孩子們都爬起來夾著火鍋料。
於倩瞥了一眼身旁隻身未動的男人,膽怯地站了起來,盛了滿滿的一碗海鮮。那顫抖的雙手遞到了一旁……她知道,他還在生氣。
然而,宇文旭瞳孔劇縮,大手本能地一擋。力道夾雜著憤怒,將碗裡的熱湯如數濺出。
「啊——」
只聞得她隱忍的低叫,蔥白的玉手縮了回來。雙排牙齒基於疼痛,發顫地緊了緊,渾身的神經似被一棒打昏。
宇文旭始料未及地蹙眉,看著她打滾的淚水,竟有些許不忍……
「我再給你盛一碗!」於倩將手藏在了後頭,勉力地扯出牽強的笑容。蘇子允鼓著腮幫,很不悅地在桌底下踩了宇文旭一腳。
男人胸腹一蕩,瞪著這沒大沒小的人!
這一次,他的雙手謹慎地放在一側,眼神深沉地聽她熱情洋溢地說著:「你愛吃的蝦……還有這個蟹肉,我看它顏色鮮成這樣,一定好吃!」
他的喜好,她記得一清二楚。
宇文旭扯出嘲諷的弧度,笑容在嘴角愈加地擴大、深入……
事情的發展都在順著它應對的方向進行。然而,他的心卻似在奢望著她多一分的淡漠。在尋找著某些不合理的理由,來打翻自己的棋局,繼而抽出她這個棋子。宇文旭閉眸,就是這抹溫暖,是罌粟花,罌粟花!
「旭……你,不喜歡吃嗎?」她輕柔地叫,幾分的膽怯夾雜其中。
宇文旭沒有說話,突然執起了她的手,一大片紅腫赫然落入眼簾。他無聲地瞇眸,心房一顫。總是有些感受,那麼深入骨髓。對某些人的關心,已經成了某種習慣。暫且,也只能勸服著自己:那只是習慣,習慣是可以改的!
「待會兒上車擦藥!」
「嗯……」於倩看得出他眼裡的不忍,開心地咬唇,乖巧地答應了!
「你吃吃看,這裡的火鍋一向很好吃的!」
話語落下後,她才驚覺不對。自己五年前不負責任地消失在孩童的世界裡,真正瞭解孤兒院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可宇文旭意外地沒有點破,只是低頭優雅地吃了起來。
這難得的和諧延續到晚飯後。蘇子允與一幫孩童們哄著玩起捉迷藏的遊戲,於倩硬被拉了進去。嬌小玲瓏的身子躥來躥去,倒是揮了不少汗。剛剛的陰霾也一掃而空——
「倩倩終於回國了,真好。」石桌上,廖院長攪著手中的咖啡,淺笑道。
宇文旭吮了口咖啡,輕輕地「嗯」了一聲。
「唉,我說倩倩這是三生修來的福,有你這麼陪著她。暫且不說你供她的那些學費,光是那份等她的耐心,在這個年代已經很難得了!」
院長輕歎著,然而室內的氣氛一僵。只有宇文旭知曉,那大掌無意識地收緊,嘴角緩緩地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