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陪護的滋味不好受吧?現在終於明白你媽媽死都不肯來陪我的原因了吧?」黑暗中於靜問,看來她也沒睡著。
「你別瞎想,我媽真是身體不舒服。」顧家輝辯解道。
「呵呵,我看她不只是身體不舒服吧?如果我這次是因為生產而住院,你看她會不會來陪?俞春流產的時候,她還至少陪了一晚上,看來我這個兒媳婦還真比不上她外孫女呢。」於靜自嘲地說,心裡卻酸酸的。
「別胡說了,睡吧,我好睏啊。」顧家輝是真的困了,話剛說完不久,立刻就傳來他輕微的鼾聲。
連個傾訴的人都沒有,於靜也只好無奈地閉上了眼睛,漸漸地竟也睡著了。直到早上測體溫的時候,她才迷迷糊糊被叫醒,習慣性地接過護士遞過來的體溫計放於腋窩下,等聽到護士再次過來的時候,又習慣性將體溫計交給護士,繼續睡。
早上八點多的時候,太陽已升得老高,於靜竟睡得不想醒來,好不容易才睡得這麼沉,她多想就這樣睡下去,可是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勁,有種無型的壓力讓她不得不費勁地強撐眼簾……
三個穿白大褂的醫生一字排開竟站在她的床尾,面無表情,啥情況?睡意一下全無,於靜急忙叫醒了還在呼呼大睡的顧家輝。
顧家輝睜開眼睛看到這陣勢,立刻跳下床,不好意思地解釋道,那椅子實在不好睡,我也只是半夜才……
醫生們互相望了望,中間剪短髮的醫生笑了笑說,你們睡哪都沒關係,只要不影響其他人,我們來是想跟你們商量一件事的。
「什麼事?」顧家輝問,他顯得有點緊張,能讓醫生說出「商量」這一詞來的事絕對不是小事。
「嗯,是這樣。」短髮醫生是主治醫生,跟護在她左右兩旁的兩位醫生一樣年輕,她們的平均年齡還沒超過三十歲。也許因為年輕經驗尚淺,說話顯得很客氣,一點也沒有醫生的架子。她理清了頭緒又繼續說,「根據病人這幾天的檢查結果,我們發現她的血β一直都在往上漲,雖然漲幅不高,但是B超又找不到妊娠囊,我們沒辦法排除宮外孕。」
醫生最大的特點就是喜歡把簡單的問題說得很複雜,讓病人聽得雲裡霧裡,以顯示出他們的高深莫測。沒想到剛工作沒幾年的年輕住院醫生也已學會了這一看家本領。於靜顯然對這些故弄玄虛的醫生不懷好感,事關自己性命,她不可能不著急,於是問,「那我現在到底是自然流產還是宮外孕?」
「這個我們現在還沒辦法確定。」左邊留長髮的年輕醫生說。
「那你們一大早跑來這裡幹什麼?」醫生們不急,於靜倒先著急。住院的這幾天,他們藥也不開,就知道量體溫,B超,抽血,做完這幾個就不管不顧,也不知道一開始把宮外孕說得那麼恐怖是不是騙人的。
於靜顯得有點激動,顧家輝連忙拍了拍她的手,要她安靜下來有話好好說,得罪了醫生對她也沒什麼好處。
主治醫生說,「我們建議你做個診刮。」
「什麼是診刮?」顧家輝問。
「那就是從子宮裡刮出一些東西來化驗,如果刮完之後,血β下降,那就說明不是宮外孕。」右邊留長髮的醫生解釋說。
「那刮完後,血β還是往上升呢?」
「那應該就是宮外孕了。」
「假如是宮外孕,但B超又一直照不出來,那請問你們到時會怎麼處理?」
「這個,我們到時自然會有辦法處理,請你們放心。」
自古以來,最讓人放心不下的就是別人跟你說放心的時候,更何況這話出自醫生的口中。
顧家輝暗自懷疑,這些醫生到底是為了安慰病人還是在為自己減輕壓力?
顧家輝打發了年輕的醫生們,說是要跟老人家商量一下。既然只是建議,醫生們也不好勉強,大方地走了,好像真的只是建議,做不做由你,不過臨走之前她們還是再給了一條建議,不要拖,因為宮外孕拖不起。
於靜不肯做診刮,一方面是對這醫院的年輕醫生不放心,據說住院醫生都是剛畢業不久的實習醫生,經驗不足,所以拿病人作試驗。另一方面,她之前聽過網上一些同病相憐的姐妹說,診刮會把子宮內膜刮薄,以後更難懷上。
顧家輝對這類事情一竅不通,建議把雙方老人都請來一起商量後再作決定,於靜同意了。顧家輝打了電話通知於文,於文說他們已經在路上趕來了。顧家輝又開車回家把父母和大嫂都接到醫院來。
與其說是與老人家們商量,倒不如說是讓大家來聽於靜下決定。一開始,大家七嘴八舌,問的都是醫生怎麼怎麼說,等事情都瞭解清楚了,需要拿主意的時候,倒沒人敢出聲了。倒不是大家有主意不肯出,而是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聽醫生的吧,對醫生不放心,不聽醫生的吧,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真是愁死人了。
於靜說,我是不想做診刮,這萬一把子宮內膜刮壞薄了,以後更難懷上了。
於文說,那就轉院吧,看看別的醫生怎麼說。
大家都說好,可是轉到哪個醫院好呢?
這時蘇洋來了,捧著一束百合花,看著一大家子人把於靜圍在中間,好像在商量一件緊急的大事,問:怎麼啦?
於靜先是一喜,後又生蘇洋這麼久才來探望她的氣,白了蘇洋一眼,賭氣道,關你什麼事?我認識你嗎?
「洋洋,別理她,她被病糊塗了。」李品婕接過蘇洋手裡的百合,不好意思地解釋說,雖然她知道以於靜跟蘇洋的關係很鐵,蘇洋不會因於靜一句玩笑話就生氣,但作為長輩,她覺得還是解釋一句為好。
冷不丁吃了於靜一記白眼,蘇洋卻不惱,反而向於靜大賠不是,誰叫她跟於靜是死黨呢?再說,於靜生她的氣也是有緣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