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四濺,是魚兒躍出水面,驚起滿池瑩潤珠露,散落在芙蕖碧盤似的葉面上。
粼粼碎波,小心翼翼的晃動著新露的青青荷尖角。
這是五月的美好與安寧。
「太醫如何說?」
「回王上,太醫說娘娘傷得極重,本就體弱又不曾好生將養,一時半會兒怕是醒不過來。」
宮女恭恭敬敬的行禮。
紫金龍袍的男子,鳳眸微挑,目光落到那半掩的朱門。
修長的指抵上那門,緩緩的推開來,在內的太醫忙起身行禮:「衛夫王上。」
男子懶洋洋的走到榻邊坐下,俯視著榻上安眠的女子。
巴掌大的蒼白小臉兒,消瘦了一圈,露出高高的顴骨,無端的惹人憐愛起來。
男子手中有一枝含珠帶露的新鮮荷葉,剛剛才露小角,是方才路過那荷塘順手折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味,很是沁人心脾。
此刻擱在女子的枕邊,倒是憑空添了幾分顏色。
「她如何?」
素來慵懶邪肆的聲音竟不知何時開始,帶上了一抹擔心的意味。
太醫們彼此互視一眼,其中一個拱手,滿臉喜色的回道:「恭喜衛夫王上,賀喜衛夫王上……貴國娘娘已有將近兩個月的身孕!」
窗外的陽光很是燦爛,綠樹成蔭,青杏粒粒。
衛夫王就那般俯視著榻上的女子,側臉好似一塊最上等的羊脂玉雕刻而成,長長捲翹的睫羽輕顫,看不出幾分表情,只有那唇角緩緩的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玩味般喃喃道:「……將近兩月嗎?」
「正是!」
太醫依舊不察,滿臉喜色的模樣。
衛夫王緩緩的直起身,那雙雖柔美,卻透著王者霸氣的鳳眸流轉光華,沉沉道:「賞!」
「謝衛夫王賞賜!」
太醫們喜色顏開,恭敬的退了下去。
只等那門一掩上,紫衣男子眸底的笑意盡數散去,化為嚴冬般的森寒目光重新落到榻上女子的身上。
修長的指輕輕的擱到女子那還看不出什麼的小腹上:「是誰的?冥兒,你告訴我,這孩子……是誰的?」
榻上女子蒼白著臉兒,眉頭緊鎖,睫羽不安的顫動著……
「不要,不要殺我的弟弟!」
「不要碰我的孩子……」
「……求你……」
有溫熱的淚珠子,無聲的自眼角滑進那鬢角……
男子本欲運氣的手滯在那兒。
許久,太息一聲移開手,淡淡的,聲音卻充滿陰側:「那些太醫,活得也夠久了。」
聞言,暗處有一抹影子無聲的消失……
那些混亂的夢境似還在眼前縈繞,儀夏慢慢的睜開眼睛,呆滯的盯著帳頂。
冷崢嶸,那個幾乎已經遺忘了男人,卻在這樣的時候出現在夢裡,將那些本就還未癒合的傷口,再次撕裂,血淋淋的呈現在眼前。
許久,女子迷茫的眸子漸漸有了焦距,化為清冷的色澤:冷崢嶸, 君影,我終究是要將你們欠我的那一劍,還進你們的心臟!
「朕倒是好奇的很。」
驀地響起一聲輕佻的輕笑!驚得女子倏忽起身,卻眼前金星一陣,跌回枕上!
儀夏本就蒼白的臉兒愈發的慘白,虛汗佈滿潔白的額頭,難以置信的看著俯身,似笑非笑看著她的男子。
「月——?!」
「朕,聽魅兒說,這天下還沒有人的心臟配得上姑娘的劍。——這話兒叫朕頗得意許久!」
月勒邪魅的笑著,宛如同情人低語般的溫柔:「這天下,只有朕的心臟,險些遭了姑娘的毒手!」
儀夏眼中的驚詫一閃即逝,平靜的看著男子,挑眉:「這是哪兒?」
「你十哥的何澤城,就在朕和西羌王四十萬大軍的對岸。」
只一句,足以讓女子的心沉了下去!
看著儀夏略顯難堪的臉色,男子忽然覺得心情也似好了許多,直起身來,舒舒服服的靠到床柱來,枕著胳膊。
側過臉,鳳眸含著調侃的意味:「不必不好意思!你是同著朕一起賴在這地兒混吃混喝,朕,自然會罩著你!」
儀夏躺在那兒,心思已經轉了無數下!那副深思的模樣看得月勒好笑。
伸手,指尖輕輕為她拭去額角的密汗:「又在算計什麼?你說你一個女兒家,不好好兒去學繡花,算計這些幹什麼?」
儀夏亦笑,聲音卻是冷的:「水裔若真的只是個會繡花的女兒家,今日落到衛夫王手裡,還會有如此待遇嗎?」
言辭犀利的很,男子屈指輕彈她的額角,看儀夏吃痛,笑道:「真是個帶刺的美人兒,都淪為朕的階下囚了,還是不馴不乖!」
女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移開目光,口氣很是惡劣:「此仇必報!」
「呵,口氣不小啊!」
他更開心了:「明明是朵雙生花,為何姐妹的差別就那般大?」
儀夏聞言,眸色幽然:「她何時成了你的人?」
「朕憑什麼告訴你?」
「不說也罷,反正別讓我看到她,否則……」
「好個會爭寵吃醋的悍婦!」
月勒點了點儀夏的鼻尖,被她一把打掉手也不生氣,閒閒道:「她如今在何澤城內被千寵萬愛著,不會來同你爭寵,放心好了!」
「你讓她冒充我?——月勒,你——!」
儀夏大怒,腮兒氣得通紅,一陣目眩,又跌回枕上,狠狠的瞪著男子!
「女人,朕早就說過。你,是朕的,紫湘,也是朕的!」
月勒愛憐的攬起儀夏嬌弱的身軀,不顧女子憤怒的眸子,吻了吻女子溫熱的腮,一笑睥睨天下。
「乖乖等著朕將這天下,收入囊中,這泱泱江山,獨你配與朕同享!」
「你做夢!」
月勒不理會她的威脅,溫柔的將女子安置在榻,蓋好錦被:「好好在這兒養傷,有朕在,你只需如一般女兒家一樣,繡你的花兒就好!哈哈哈哈……」
言畢,不理會女子不馴的目光,大笑著離開……
「末將秦青參見水裔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