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裔城聞言,素來嚴肅如斯的臉上,閃過一絲溫柔,繼而化為虛無:「賀將軍,你永遠不會懂得,城,從不在乎世俗功名!這天下,只要是她喜歡的,城,死不足惜!」
字字朗然,字字如錐,震驚西羌百人,刺痛女子心口!
「水裔容冥,怎堪負,水裔城一片心意?」
清冷的聲音,漠然響徹在早已冷颯的戰場之上,素衣女子就那般騎著馬兒,一步一步過來……
西羌大軍不覺後退幾步,皆被女子的氣場所震!
賀雲溪微微瞇起眼,打量著來人,雖衣衫凌亂髒污,右頰淡疤橫呈,卻不掩女子清麗脫俗,眉眼裡都是堅毅的笑意,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鬚眉!
儀夏打馬來到水裔城身邊,探下身,伸出纖素的小手,聲音柔軟,如清蓮徐徐綻放:「十哥,冥兒回來了。」
男子再忍不住,緩緩露出寵溺的笑來:「冥兒,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
水裔城伸手,藉著女子的力上馬!與賀雲溪遙遙對視。
西羌大將軍到底不是被嚇大的,一瞬間就恢復清明,五百大軍重又圍住二人!
「冥兒姑娘?」
賀雲溪隼鷹般犀利的眸子打量著女子:「便是那個,破我聯軍三萬大軍,殺我兄長的女人?」
「正是冥兒!」
女子揚聲朗朗,下頜微抬:「三萬大軍如何?你兄長算什麼?——今日我十哥若是有一分不好,我破你西羌!萬千子民,為我十哥陪葬!」
女子清雅的聲音,冷冽如冰,字字如鏘,睥睨天下!
倒叫賀雲溪一時怔住,繼而帶著薄怒冷笑:「不過禍水妖女!今日本將軍倒要看看,你是長了翅膀,還是有神兵相助,能逃出本將軍的箭陣!——弓箭手!」
「是!」
一百弓箭手,拉滿弓弦,一觸即發!
水裔城汗濕而灼熱的大手,狠狠的握在了儀夏的肩上,微微顫抖著……
十哥……面對死亡也毫無懼意的十哥……居然在害怕………只是因為……在為……她害怕………
女子的眸子氤氳了幾分水汽,卻是握緊肩頭的大手,也是狠狠的,指甲都掐進了水裔城的肉裡,鮮血絲絲濡出來……
儀夏抬眸,逕直與男子對視著:「賀雲溪,本姑娘今日就叫你看看,什麼叫禍水,什麼叫妖女!——孫旭!」
「夫人。」
孫旭立刻打馬靠近幾分。
賀雲溪掃了一眼孫旭,冷笑:「憑他,想破我五百精兵,救你二人出來?」
儀夏難以置信的譏諷一笑:「賀雲溪,枉你西羌大將軍,竟然蠢笨至此,還把本姑娘想得如此蠢笨!——呵,西羌王上當真無能,竟看中你這蠢貨!」
「你——!」
大軍頓時就怒了!
賀雲溪是他們西羌大軍所有人的信仰,這個女人竟然如此辱罵!還罵了他們的皇帝!
「好個尖牙利嘴的女人!」
賀雲溪厲眸掃過,大軍立刻恢復無聲,只是一個個怒目盯著儀夏,恨不得將這個女子千刀萬剮般!
「不過,你的利嘴,又能保你多久呢?」
賀雲溪高高抬起的臂膀就要落下,弓箭手早已繃緊了弦,準備射箭——
「賀雲溪,你當真確定,這箭要射下去?」
一個輕佻的聲音,帶著笑意,揚聲問道。
眾人一齊循聲望去,賀雲溪臉色一變!
只見水裔修容押著被捆得嚴嚴實實的衛夫王打馬過來,袖箭就抵在月勒的動脈處!
「如何?一個衛夫王,換我家小十和小十一,不虧吧?」
賀雲溪臉色鐵青,目光森然的盯緊修容,落在月勒身上,許久許久。
月勒就微笑著任賀雲溪打量,輕笑一聲低低向修容幸災樂禍道:「信不信,賀雲溪,其實是巴不得朕,死?」
修容一向玩世不恭的臉上閃過一分陰霾,繼而袖箭緊了緊,割破了男子瑩白的肌膚,妖嬈艷紅的鮮血流了下來……
賀雲溪冷笑一聲:「月勒王,明明困在涯角之下。且天下都知道衛夫新王,戴著面具。你們以為弄一個冒充的,本將軍就相信了?」
只一句,修容的臉色驟變!
賀雲溪高舉著的臂膀,眼見的就要落下!——
「賀將軍,區區衛夫王配不上我家女主人,那麼你手下龍巖副將領著的兩萬大軍,可值得?」
孫旭冷漠的聲音傳來。
賀雲溪的手再次頓在半空,目光狠狠的落在孫旭臉上:「本將軍憑什麼相信,我的二萬大軍,偷襲之下,會敗給你區區一萬大軍?」
孫旭不語。
卻遠遠見夜色裡有快馬狂奔而來!
馬上人還沒至前,就滾下來,滿身血污,大呼:「將軍!大軍追擊李忠殘餘之兵,路過大峽谷,不知為何會有伏兵!龍巖大將軍不敢大意,停止追擊,哪知道身後北郡大軍趕來,將我軍……我軍圍困峽谷之內,屬下拚死出來,將軍速速去救援……」
儀夏勾起唇角,杏眸對上賀雲溪轉過來的陰厲目光,挑釁的揚眉,輕笑:「瞧,叫你不要招惹禍水,妖女,你偏不聽!——不過……這只是個開始!」
最後一句,含了不亞於冽冬的狠利,咬牙切齒的,似恨透了天下人一般!
賀雲溪不禁為之斂眸,許久,緩緩擱下早已麻木的臂膀,弓箭手也收回弓箭。
「冥兒對嗎?——我賀雲溪,有朝一日,必親自斬殺你這禍水女子!」
「妙啊!」
女子「嘻嘻」一笑:「本姑娘倒是想看看,這天下還未顛覆之前,倒是有誰能斬殺我?——不過賀雲溪,你傷害了我十哥,就一定要死在我水裔容冥的手裡!」
「好,本將軍等著你!」
賀雲溪最後深深看了一眼眼前馬背上單薄的女子,微微頷首,轉身打馬而去,五百精兵「呼啦啦」追隨而去……
水裔城一直盯著大軍看不到影子了,那繃得好似鋼鐵般的身子才一軟,鐵打一樣的大將軍,暈在儀夏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