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兒……」
輕喚她的名字,他其實是想和她說很多,很多的……卻只是,輕輕的解開儀夏齊胸束的宮絛,那一身水質紗衣……悉數滑落在榻旁地上……
燭光……湮滅在燭淚中……
珠簾輕輕晃動出迷離的光澤……
煙帳昏燭,渺渺如夢……
窗外,月影成單。
風沙沙,為誰而傷?
……依偎在他的懷裡,羞恥和著恨意,讓她的淚,如雨而下,砸在冷崢嶸的胸膛上。
惹得男子的心,一陣悸動得疼。
「既然如此委屈,又何必——」
「冥兒沒有委屈!」
儀夏貼緊他的胸膛,聲音哽咽。
「那哭什麼?」
「我……我是因為……思念親人……如今冥兒是有家不能回,只剩下兄長十哥一個親人,半年未見,才會……」
「那……」
他頓了頓,攬緊她,溫存道:「明天,明天爺就帶你去北郡,一解你相思之苦如何?」
儀夏努力忍住內心翻湧的情緒,伸手撫上他的腕兒:「這道疤痕……怕是消不去了吧?」
「你,怎麼就不恨爺了?」
他反手握緊她的手,低低問。
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問。
女子貼緊男子的胸膛:「直到那日冥兒自毀容顏,一直就在告訴我自己,我是恨你的,可是……
可是為何,我捨不得你在雨中淋雨,捨不得你酗酒傷身……
你酒後問我……可喜歡你……我竟不敢回絕你……我真的……真的很……很恨自己,我恨自己的心不肯專一的恨你,不能狠心的殺了你,我負了十三弟,我——」
「冥兒——!」
他摀住她的嘴,低聲喝斷!
儀夏任他摟緊,只是一雙手死死的揪住身下的被子,淚水肆意氾濫……
冷崢嶸閉上眼,為她拭去淚水:「冥兒,爺……至死都不能相信,你會同爺說這番話……爺說過,爺當真愛上你時,也是不怕你知道……」
頓了頓,語氣似輕鬆了些:「冥兒,等見過你十哥,我們便回冷莊,爺給你一個驚喜!
你必然會十分開心,到時候,你便可以放下這些恩恩怨怨,不必承擔任何事!
然後爺帶你暢意江湖,每日快快樂樂的,你喜歡嗎?」
儀夏哽咽許久,帶著哭腔的聲音低低的。
「崢嶸,給我點時間……我不知道,這一夜放縱後……是否明日一起來,我還是想殺了你。」
他微微一笑,握緊她的手按在心口處:「爺既然知道了你的心,就不會再讓你有離開爺的借口……」
輕笑一聲,黑暗中,他捧起她的臉兒,輕輕吻了吻:「冥兒,你相信我……睡吧。」
輕輕為她蓋好被子……
陸子祁,你同爺之間的那些狗屁約定,又算什麼?
爺就不信,你的天命,真的就能左右命運,扭轉乾坤……
次日晨。
儀夏親自為冷崢嶸更衣。
男子回身摟住女子,俯視著她的容顏,笑容俊朗前所未見。
「冥兒,崢嶸從此,再不會隱瞞你任何事,你也不許再瞞我一分,如何?」
她挑眉,驀地伸手推開男子,嘟起唇兒,一副挑釁的模樣:「你不信我就滾開,誰稀罕?」
青絲一甩就要走!
「笨女人!爺還沒說你兩句,就動氣!」
他一把拉她轉身,滿臉寵溺,點了點她的鼻尖:「悍婦!」
儀夏氣急:「你才悍婦!你……你悍夫!」
「我悍夫,你悍婦,當真天造地設一對?」
他輕佻笑道。
儀夏張了張口,目瞪口呆:「你……你你你!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個被人家傳成修羅的男人竟然……竟然這麼不要臉?!」
這幅模樣憨態可愛,惹得男子俯身啄在她的唇角:「偏不要臉!」
「我……我不同你死纏!你快點!人家都要思兄成疾了!」
「你敢!」
他挑起她的下頜,威脅性的瞪著她。
儀夏不服:「什麼?」
他卻漸漸將那雙犀利的眸子,化為春水般的寵溺笑意,湊近她的耳畔:「爺只許你……思君成疾……」
……
北郡戰事告急。
糧草由金甲軍護送,安然無恙的抵達北郡與水裔軍會合。
水裔海瑞之死,葉登不知如何告知,故而只說重傷,留在一戶人家養病。
由於小領主死,金甲軍直接受命喚曲人調遣。糧草一送到,再無人可趨勢金甲軍一兵一卒。
金甲軍又如來時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葉兄可知?」
水裔城負手立在城牆之上,遠遠凝視著城下圍列的敵軍五百精兵。
「什麼?」
葉登不解的問。
水裔城永遠沒有一絲波瀾的臉上,卻莞爾一笑:「冥兒來了。」
冥兒,來了……
白鴿傳書,那熟悉的字跡……
葉登茫然的望著城下:「北郡的戰事這樣急,冥姑娘……怎麼過來?」
水裔城深邃的目光瞬間就冷冽:「冥兒……不會是一個人來……」
頓了頓,淡淡道:「葉兄傷口未癒,當多休息。」
葉登笑笑:「這點小傷,無礙。」
水裔城也不多勸。
半晌卻問:「海瑞的傷很重嗎,怎麼還不回來?」
葉登的眼底,不易覺察到的劃過一絲不忍:「將軍放心吧,藍縣有在下的人,海瑞將軍傷的雖重,但是應該無礙……」
若說他已死……你當如何?
不由瞥了眼男子平靜的側臉……
北郡的春天,如若未至。
荒涼的戈壁灘,沙土飛揚。
藍縣距離北郡也就不過兩天的路程。
儀夏收了收馬韁,讓馬兒放慢腳步,望著北郡殘敗破舊的城牆下,屍陳遍野,可見戰爭之激烈。
衛夫兩萬鐵騎和西羌五萬大軍駐紮在三十里外。
此刻有五百精兵在城外罵陣,轟隆呼喝,氣勢駭人。
樹林濃密,將二人身影完全掩藏,蒼涼的風夾雜著灰塵撲向女子純淨的面龐……
儀夏伸手順了順耳畔叫風兒吹散的碎發,淡淡一笑:「崢嶸,你說,這一仗,是我十哥勝,還是衛夫奴勝?」
冷崢嶸的黑衫在風中亂舞,望著戰場的目光深淺不定:「爺管不著。」
「當真?」
她輕笑一聲問,右頰上蒼白的疤痕亦掩不住女子的天生高雅出塵的氣質。
冷崢嶸眼底閃過一絲哂笑:「爺只管看好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