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兵何能遣大將
牛大勇自從調到青山縣到罐頭廠工作以後，他經常下鄉搞調查研究，親自到第一線瞭解柑橘生產和收購的情況。他是又廠裡負責安全保衛工作的，所以對下面柑橘收購站和倉庫的安全保衛，以及生產車間的安全生產工作十分重視。
那一年的夏天，小梁和牛大勇下鄉調查歸來，二人來剛到外海碼頭，從舟山回來的旅遊船正好靠岸，人們正爭先恐後地擁向船台；不遠處停泊著一對漁船，正準備起錨出海。
突然，從碼頭那邊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快來人啊，我的孩子掉在海裡啦！快來人哪，救救我的孩子呀！快救命啊！」
牛大勇一個箭步跑到海邊，只見一個小女孩在海水中一沉一浮地爭紮著，眼看就要漂向漁輪前面的漩渦。
「不好！孩子要是捲進漩渦就無法施救了。」牛大勇一邊喊，一邊脫掉外衣，一個倒栽蔥的姿勢跳進海裡，迎面向小女孩方向游過去。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小女孩即將捲進漩渦的一剎那間，牛大勇右手抓住小女孩，左手抓住正在起錨的纜繩。
這時岸上看熱鬧的人們轟動了，大家都在喝彩：好身手，真功夫！此人好像浪裡白條投生，滾江龍再世，真是一個見義勇為的好漢！
在漁輪上水手的幫助下，把小女孩順利地救上了漁船。
第二天，王思熊領著哥哥王辛田，嫂嫂和侄女來到牛大勇跟前道謝。原來昨天下午牛大勇在海裡救的女孩竟是王辛田的女兒，王思熊的侄女。王家兄弟、哥嫂感激不盡，衷心感謝牛大勇的救命之恩。
牛大勇說：「小事一樁，何必掛齒，這是我應該做的，別感謝了，請你們王家兄弟倆好好工作，為罐頭廠，不，為國家多作貢獻，我就要感謝你們了。回去吧！帶孩子到衛生院看看，驅驅寒，發發汗，以免受涼感冒。」
這天中午，王辛田又再三邀請牛大勇和小梁到他家做客，以表達心意，但被牛大勇婉言謝絕了。
那年11月中旬的一天晚上，牛大勇接到業務科同志的報告，據說圍海區運往罐頭廠的橘子，在金雞嶺上坡處，接二連三地發生不法分子途中哄搶橘子事件。不但罐頭廠的橘子被哄搶，而且運往杭州、上海方向的橘子，也在金雞嶺被哄搶。
提起金雞嶺的險要，真使人毛骨悚然。特別是那素有鬼門關之稱的豁口，歷來是強盜出沒的地方，這個地方又是圍海區與度田區兩區的分界線，一直以來是治安管理的死角，歷史以來就是強盜出沒的地方。
在元旦前罐頭青山縣罐頭廠還有幾百噸橘子要通過金雞嶺運到廠部裡來。為了摸清情況，掌握第一手材料，11月中旬的一天晚上，牛大勇帶領保衛科幹事小陳，自己開著一部舊吉普車，連夜驅車奔向豁口，進行實地調查摸底。
夜深了，牛大勇開著一輛舊吉普車來到了金雞嶺，只見此處峰巒迭障，雲霧裊繞，左邊是懸崖峭壁，右邊是百丈深淵。夜景中雙峰對峙，猶如一隻猙獰的猛虎仰天長嘯。公路就從虎口中央穿過，急轉彎處峰迴路轉，給人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所以人們把這裡叫做豁口。
牛大勇把吉普車停在豁口上面不遠的岔路上，車頭向下，隱蔽起來，目送一輛輛滿載橘子的汽車爬過豁口，運往祖國的四面八方。
夜，12時多了，一輛來自上海的拖掛汽車滿載著橘子，隨著馬達的轟鳴聲，迎面吃力地爬進豁口。
夜幕中幾個黑影尾追而上。
「不好，有人要爬車搶橘子！」牛大勇一邊提醒小陳，一邊發動吉普車，拉住手剎，打開前照大燈，正好照射到馬路中央，順手操起一根撬輪胎鐵棒，跳下吉普車，先放過上海那輛拖掛車。橫擋馬路中間，大吼一聲：「住手！誰敢搶國家的橘子。」
小陳在暗中虛張聲勢，幫腔作勢地喊道：「同志們，快上啊，趕快抓住搶劫犯！」這突如其來的情景，好像神兵從天而降，猶如當年關雲長單刀立馬擋住關卡，真有一將擋關，萬夫莫開之勢。搶橘子的人見狀，嚇破了膽，拚命地往豁口下面的村子裡跑去。
哄搶橘子的人逃跑以後，牛大勇還是不放心，與小陳在山上一直守到天明，才驅車來到圍海區派出所報案。
李所長說：「豁口那邊是度田區管轄的地方，我們管不著。」
牛大勇二話沒說，就調轉車頭，又來到度田區派出所報案。
張所長說：「豁口這邊雖然是我們區的管轄範圍，但此處深山峻嶺，沒有人煙。搶橘子的人分明是豁口東面村莊的人所為，應該由圍海區去管。」
牛大勇聽聽兩邊都有道理，於是跳上吉普車直奔縣公安局而去。羊偉中副局長聽了牛大勇匯報以後，慢條斯理地說：「牛大勇同志，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抓人嗎？」他沉思了片刻，接著一本正經地作指示：「你們回去，立即組織力量，每輛車多派幾個工人押運，不就可以避免哄搶了嗎！」
牛大勇怎麼也想不明白，羊偉中副局長怎麼會這樣說話呢，我們罐頭廠還可以多派幾個工人押運，但運往全國各地的汽車又怎麼派工人押運。再則橘子籮筐裝得很高，交通條例規定又不准人貨混裝，怎麼押運。明明是社會治安問題，公安局怎麼能推之不管呢？真是官僚主義。
牛大勇把氣壓在肚子裡，無心與他理論，默默地扭頭就走，跳上吉普車就往廠裡開。在回來的路上，牛大勇仔細想想羊偉中副局長也有他的道理，改革開放幾年來，政策在不斷的變化，有些東西今天是犯法的，明天就變成合法的了。比如投機倒把，早幾年處理了的案子，今天又要平反，還得向人家賠禮道歉。所以，處理問題不要太積極為好，何況我們沿海山區，公安工作的重點應該放在打擊走私、販毒方面違法事件。落後群眾搶幾隻橘子吃吃影響不了大局，怪不得羊偉中副局長仍然按兵不動。
牛大勇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李廠長過來作指示：「牛大勇同志，明天出口到加拿大的橘子要在朝洋門碼頭裝外輪，請你們保衛科的同志負責裝船的安全保衛工作，要保證順利裝船，按時起航，不能有半點閃失。」
「行，照辦。李廠長，您放心，我們一定完成任務！」牛大勇回答得很乾脆。
「那金雞嶺搶橘子的事誰去管？」小陳在一邊插嘴問。
「讓公安幹警去管！」牛大勇脫口而出。
「羊偉中副局長不是叫我們自己派人押運嗎？」小陳又提醒牛大勇。
「我一定要設法調動公安幹警去管！」牛大勇胸有成竹地說。
「牛科長，你別吹牛！公安局誰聽你這個『小兵拉子』調遣！」小陳譏笑道。
「借東風，靠輿論。」牛大勇說得很輕巧，小陳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又好奇地問：「牛科長，你這個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是一帖治官僚主義的藥，到時候你就曉得羅。」牛大勇故意賣關子，洋洋得意地對小陳說。
夜深了，牛大勇在自己的辦公室裡伏案起草一份關於《哄搶橘子簡報》。簡報的大意是：先列舉了一周以來在金雞嶺被搶橘子的單位、車號和數量；再寫昨天自己向公安部門報案，互相推委，沒人去管的情況；最後呼籲各級領導治治不法分子，救救國家財產。簡報連夜叫文書小梁打印50份，蓋上罐頭廠公章，擬稿人牛大勇簽上名字，第二天一大早就用急件發出去了。
《哄搶橘子簡報》當天下午就飛到省長、省委書記、省公安廳長、省供銷社、省報編輯部以及海州地區專員、書記、公安處、供銷社、青山縣縣長、縣委書記等辦公室。
牛大勇在心中琢磨著，我雖然是一個「小兵拉子」，今天要借中共中央關於《嚴厲打擊經濟領域裡的違法犯罪活動》的通知，剛剛下發的東風，借靠黨報的輿論監督，請求各級領導支持。這麼多的簡報發出去，上面總有一個幹部會管的，三天之內肯定會調動你羊偉中這員大將去金雞嶺解決哄搶橘子事件。於是牛大勇就放心地與小陳一起到朝洋門碼頭執行出口商品保衛任務去了。
省委書記接到牛大勇發來的簡報，立即指示海州地委組織力量，要嚴肅查處金雞嶺哄搶橘子等國家物資的事件。
第三天早晨，牛大勇剛從睡夢中驚醒，只聽見青山縣人民廣播電台早間新聞報道：昨天晚上青山縣公安局羊偉中副局長帶領圍海、度田兩個區派出所的民警和縣治安中隊的幹警們，埋伏在金雞嶺豁口附近，一網打盡了哄搶橘子的不法分子。為首的決定逮捕法辦，其餘的分別作治安拘留處罰或寫悔過書公開張貼，當眾承認錯誤等處理。
從此，金雞嶺的交通運輸線太平無事了。
牛大勇這一招，就是在青山縣罐頭廠職工當中流傳至今的「小兵遣大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