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被人動過手腳了……」祁司揚的聲音很平淡,就像說吃飯一樣簡單,「剎車底下有炸藥,一踩,就會爆炸……」
「炸藥?!」安欣沫一急,腦中瞬間一片空白,立馬湊上去,往他腳下看,「真的啊?那怎麼辦?你有辦法拆掉它嗎?」
無聲地搖搖頭,祁司揚的目光依舊平時著前方,波瀾不驚地開車,半響才淡淡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如果要拆炸彈,必須要先將車停下來,可是,炸藥偏偏是裝在剎車下面……
「怎麼會這樣?」安欣沫著急了,朝著後面看了一眼,發現很遠的地方,有幾個光點,一直遠遠地跟著他們,突然反應過來——那應該就是剛剛在倉庫中看到的龍叔他們。
「那……要不你開慢一點,那個男人跟上來了,想辦法聯繫他,讓他幫幫忙吧?」安欣沫著急得鼻翼上都滲出了細細的汗珠,看著一臉平靜的祁司揚,突然開口說了一聲。
剛剛在倉庫中,聽到那個男人叫祁司揚「少爺」的,應該算是祁司揚的人吧?
這樣請他幫忙,就在情理之中了!
「呵呵……」嗤笑一聲,祁司揚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的笑意,停頓了一下,從後視鏡中看著那個遙遠的光點,緩緩地開口,「炸藥就是他們放的,他們怎麼可能幫忙?」
敢在他的車裡裝炸彈,並且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裝到這麼「損」的地方,也只有他們能幹得出來了!
「啊?」這下,安欣沫徹底地愣了,她的嘴巴張張合合了好幾下,才勉強發出了一點聲音,「你們……你們不是一起的嗎?」
明明是一夥的!怎麼一出門,就想置他於死地了呢?
「祁家的人,永遠喜歡送這樣的禮物。」微微一笑,祁司揚轉動車頭,將車朝著山上的方向開,喃喃地補充上一句,「況且,他不是我的人!他是那個女人派來的人……」
他低沉的嗓音中帶著一分淡淡的落寞,讓安欣沫不禁也跟著微微心疼,很想問他口中的「那個女人」是誰,但是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
因為,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關心。
「那現在怎麼辦?」她往後看了一眼,發現遠處的那幾個光點,也跟著朝山上這個方向開過來,背後不禁微微發冷——
真是腹背受敵啊!後面有人跟著,前面開到了山頂該怎麼辦?又沒有路可以逃……
重點是——那個炸彈什麼時候會爆炸啊?
「我要把車開到山上去,那裡爆炸的話,動靜不會那麼大。」祁司揚淡淡地開口,像是對處理這種事情,已經有了很多的經驗,稍稍停頓一下,又補充了一聲,「一會兒我在拐角的地方,會放慢車速,你……在那邊跳下去。」
他這樣衝上山,確實沒有十足的把握保全她的周全。他也不清楚車子會在什麼時候爆炸!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盡快讓她安全。
「讓我跳下去?!」安欣沫一呆,反射性地搖頭,心急地看著祁司揚,想要抓住他的手臂,卻又怕影響他開車,「那你怎麼辦?」
她跳下去了,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車裡了嗎?那就只有他一個人面對危險了,這……她不放心!
「這是唯一的方法。」祁司揚的目光注視著前方,看著車子離那個拐角越來越近,俊臉微微蒼白,下意識地讓車速稍稍飄慢……
「我不要下去我不要下去!」看清楚他的意圖,安欣沫一下子急了,想也沒想,直接湊過去,小手覆上他的大掌,「祁司揚,我走了,你怎麼辦?」
此刻,她不記得他們之間的糾纏和仇恨,只知道,她不能看著她的男人涉險。
「你不恨我了?」被她的小手抓住,祁司揚只覺得手上一顫,一股暖流從心房上流過,起了一絲悸動。
他的聲音溫溫的,聽不清他的情緒,也讓人琢磨不透他心中在想什麼。
「祁司揚……」身體一僵,安欣沫的小手一顫,卻依舊覆蓋在他的手上,不知道應該收回來,還是應該繼續握住。
他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下,也讓她先走——她是在沒有理由,再去恨他了!
就讓她當傻瓜吧!
甘願被騙了一次,再騙第二次!就讓她如此傻下去好了……
「我……不恨了。」哽咽了一聲,安欣沫喃喃地開口,小手握住他的大掌,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你帶我一起去山上好不好,我……」
她不知道他打算怎麼處理這裡的炸彈,但是她就是想跟著他,不想看著他被炸得粉身碎骨。
「我不會有事,相信我。準備跳車了!」他緩緩地開口,倏地眼睛一瞇,看著面前的轉彎,陡然加大了聲音,猛地探過身來,打開了安欣沫那邊的車門——
呼嘯的風瞬間灌注進來,冰冷得刺骨,讓安欣沫的身體不由地顫了顫,手指不禁移向自己的小腹,眼中溢出了淡淡的淚花。
「祁司揚,我不能跳,我肚子裡有寶寶……」不僅因為不想離開他,更因為,肚子裡有他們的孩子。
她終於妥協,主動告訴他這個孩子存在的事實!
那是他們的孩子,他有知道的權利,也有守護這個孩子的職責,不是嗎?
「我知道……」祁司揚看著她,目光深邃,外面灌注進來的風吹亂了他的髮絲,讓他的俊逸之中染上了一層狼狽。
安欣沫的嘴巴張張合合,小手一直扒著他的大掌,無聲地搖頭。
「所以你要小心。」他急促地開口,看著那個拐彎越來越近,「如果覺得太危險,先保住自己要緊。記得,孩子,還會有的……」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低啞,被耳邊呼嘯的狂風吹散了一半,顯得迷離而遙遠……
「祁司揚!」感覺到他的大掌,一點一點地將她往外推,安欣沫終於抑制不住地尖叫出聲——她不能離開,她怕她這一條,就是訣別了!
祁司揚,你這個大騙子!
你會不會騙我,隻身去涉險?
一顆炸藥啊!你一個人,能活著回來嗎?
「沫兒……」他低喃一聲,一手拉著她,一手控制著方向盤,終於在拐彎的那一刻,狠下心來,將她用力向外一推……
看著那柔白色的一點被推出去,然後迅速後退,瞬間便消失在視野範圍內,祁司揚的心抽痛了幾分,看著那蒼茫的空氣,喃喃地低語了一聲:「沫兒,你愛我嗎?」
忘了親口聽你說出來,你愛不愛我?
深吸一口氣,祁司揚很快將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重新拉上車門,索性加大了馬力,朝著山頂衝了上去——他的眼中閃耀著一股嗜血的光芒。
忍了這麼多年的家族恩怨,既然這次人家都送了這麼大的禮了,就索性一次解決吧!
這麼多年相爭,總要有一方死掉,才算是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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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空氣冷得徹骨。
安欣沫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等到她滾落在路邊停下的時候,抬頭只來得及看到祁司揚的車遠去的背影。
昏暗的車燈越來越遙遠,讓她的心也跟著越來越不安。
她掙扎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剛剛她一直反射性地護著自己的肚子,寶寶倒是沒事,只是她的手上被磨掉了一層皮,生疼生疼的。
「刷刷」一股強烈的氣流波動,幾輛車跟在後面,也朝著祁司揚的方向猛衝了過去,並沒有發現剛剛站起來的安欣沫。
安欣沫心中一急,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不知道祁司揚會怎麼樣?
「祁司揚……」她喃喃地開口,感覺臉上不禁濕了濕,嘴角瀰漫上一股腥鹹的味道,淚水竟然不知什麼時候橫流了下來。
不行!
她不能在這裡等!
他不能看著祁司揚去送死!
她掙扎著想要往山上跑,但是跑了幾步,對著面前黑暗的盤山公路,不禁又停住了——憑著她的腳力,她就是走到明天早上,也不一定能走到山頂啊!
對,她要搬救兵!
她要找人來救祁司揚!
想到這裡,安欣沫再也不停頓,朝著山腳下燈光亮著的地方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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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回到剛剛那個倉庫的時候,時間又過去了半個小時。
安欣沫的運氣很好,往山下跑了沒幾步,就遇到了一輛晚上山上送水的車。
她很想跟著那輛車上山,直接去找到祁司揚,但是想著自己勢單力薄,也不能讓送水的師傅跟著自己去白白送死,只能咬著牙,讓他送她先來倉庫。
她在心中祈禱著,希望安夜還沒有走!
這麼晚,她不知道該找誰去幫忙?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安夜!
他的實力……她見識過,也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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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倉庫。
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混合著倉庫中昏黃的燈光,給人一種更為詭異的感覺。
送水的師傅踩下急剎車,在外面就聞到了那種濃濃的血腥味道,想要下車去查看。
「師傅!送我到這裡就好了,你先走吧!」安欣沫連忙拉住他的衣襟,道謝以後,讓他趕緊走人——這裡的每一縷空氣,都充斥著嗜血因子,而這個師傅只是一個平凡人,她不想讓他牽扯進來。
「那你……」師傅猶豫地看著她一眼,看著她一身髒兮兮的衣服,手腕上還有被劃傷的痕跡,不禁也跟著猶豫了一下。
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安欣沫的臉上便是一喜,打開車門便衝了下去——她看到倉庫外面的黑暗中,還有一輛車停在那裡!
這就說明,安夜還沒有走!
***
倉庫中。
潮濕的地面上,都是粘糊糊的血跡,鮮血鋪撒了一地。
安夜坐在那張沙發上,腳下踢了踢地上的女人,然後皺了皺眉,從口袋中掏出一根煙緩緩點燃。
他解決了這裡所有剩下的人,突然覺得累了,是心累了——突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幹什麼?他想,他需要抽根煙,停下來歇一歇了。
「安夜!」安欣沫看到她,一臉興奮地衝過來,也不管一地的屍體,踩著一地粘糊糊的血漬衝到他的旁邊。
她粗喘著,剛想開口說話,眼角的餘光卻捕捉到了地上一抹熟悉的聲音——那個打扮亮麗的女子,正匍匐在地上,長長的頭髮遮住了她的臉,讓人看不清她的模樣,但是卻能看到她的頭顱旁邊,有暗紅色的血,在一點一點地往外流……
「她……」安欣沫一呆,看著倒在地上的梁雅蜜,腦子也片刻的空白。
「她死了。」安夜不鹹不淡地回答一聲,抬腳踢了踢地上一動不動的屍體,臉上一派波瀾不驚的表情。
他猛地吸了一口煙,在轉向安欣沫,看到她一身的髒污和狼狽的時候,眼睛才倏地轉向清明,指了指她的衣服:「你怎麼了?」
「你幫幫我!」顧不上低頭看自己的衣服,安欣沫緊張地一把抓住安夜的手臂,「我不知道除了你,還有誰能幫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