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奭知他意思,鬆開未央的手說:「我自己回宮,你送她回客棧吧。」
劉奭話音剛落,便聽到未央嘴裡打出一個尖利的忽哨,一匹白馬頃刻從遠處奔來。未央瞅著馬到眼前,凌空一躍便穩穩地騎在鞍韉上,下巴一昂:「我又不是初到京城的外地人,既獨自來得,自然能獨自回去,又要他送什麼?還是叫他去盡他的職責好了!兩位請自便,恕我先行一步!」單手輕拍馬臀,那馬極通人性,揚開四蹄踏雪奔去。
劉奭看到未央去遠,笑著搖搖頭對蕭毅說:「還是孩子脾氣!不過叫她這樣一說,再要你送我回宮,倒顯見得我連個女孩子都不如了。這樣吧,你還是趕緊回府安排,不用管我了!」
卻說那日未央在客棧等得心焦,卻怎麼也沒想到蕭府派來接她的竟然是小苗。主僕二人近十年未曾謀面,如今久別重逢,自然是抹不完的眼淚,說不完的話。
未央這時才知道,原來當年她們剛剛離開湘園,蕭府就派人來接小苗,說是奉老夫人之命,特地請三公子的恩人到府上住上幾日,這一住就到了今天。
這幾年蕭府的老夫人對她十分信任,府中下人知她身份特殊,見了她都是畢恭畢敬的。
沒想到小苗能如此因禍得福,未央也打心眼裡替她高興。
等著車子到了蕭府門前,小苗先下車說老夫人的遠親到了,叫人趕緊敞開大門,然後回身將未央攙下,扶著她進去。
再向裡走幾步,就有兩個大丫鬟笑著迎出來,說是老夫人已久候多時,請凌小姐隨她們到花廳去。
楊彥將事情安排妥當,此時已經出門。未央看到花廳正中正端坐著一位面容清矍的老太太,想這就是蕭夫人了,趕緊上前幾步,行了跪安禮。
蕭夫人也便依照兒子的囑咐,吩咐小苗攙未央起來,叫她坐在身邊,拉著她的手問些諸如「一路可辛苦」、「飲食可習慣」、「在這裡不要見外,就和在自家一樣」等等提前編好的套話,又撥了小苗過去伺候她的飲食起居。
未央在蕭府中住了兩月有餘,就到了初元二年的四月夏日,五歲的嫡長子劉驁被正式立為皇太子。
其時普天同慶,萬方來朝,宮中特地在清涼殿和臨華殿兩處宴客三日,以慶立儲之喜,各番國來使、諸侯王、三公九卿及其家眷都在被邀之列。
與闔宮處處的歡聲笑語不同,漪蘭殿的主人傅瑤琴正在大發脾氣——叫她怎能不生氣?
大漢立後了,皇后不是她;
大漢立儲了,太子不是她的兒子!
她傅瑤琴垂范後宮、上下稱道,到底哪裡不如那個木訥無能的王政君了?
她的康兒聰穎好學、端雅知禮,又哪裡不如那個頑皮憊賴的劉驁了?
真是運命無常、天道不公!
可是所有這些氣加起來都不如她今晚受的氣大。對她一向寵愛有加的皇帝竟然從宴席開始就沒看過她一眼,連她托病提前離席他都沒問一句「你怎麼了」……
這種羞辱叫她如何忍得下?
想到此處,傅婕妤按捺不住滿心的怒氣,順手抄起眼前的茶杯摜在地上,咬牙恨道:「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鄉下野丫頭,也值得那麼目不轉睛地盯著看,生怕她飛了不成?真是氣死本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