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麗嬌沒想到,在她還沒問超平愛不愛女兒,卻冒出了一個女人說她愛超平,她叫古娟娟。
這天下午,超平有事出去了,田萍一個人在公司門面打材料,進來了一個不像顧客的女子——她一進來就站在田萍身邊彎下腰,用帶著一種意味的眼神端瞧田萍的臉。
田萍轉臉一看:她長得好美呀!一看她的鴨蛋臉,就使人想起林黛玉、揚貴妃這些中國古代美女。
她下功夫化了妝:臉上撲了一層薄粉,描了彎彎的柳眉,櫻桃小嘴塗得紅潤潤的,兩邊耳朵墜著一對大大的銀耳環。
她身上香氣襲人。長長的脖子白嫩嫩的。
她身材高挑,一米七這樣。她的衣著可就一點不古代了:上身穿的是繡花邊的白色翻領西服,下面是紅尼長裙,腳穿一雙棕色高跟皮鞋。肩上掛著個帶子很細很長的很精製的小皮挎包,一手扶在挎包上。
一副摩登女郎的氣派!
她不怕看——你看她,她則偏著頭,用更加嘲弄的眼神看你。
「請問:你有什麼事要在我這裡做嗎?」田萍被看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很快她就想:是不是她的服務質量出了什麼問題,就微笑著,彬彬有禮地問。
「讓我好找,原來他跑到這裡來……你也蠻漂亮的,還是天生麗質,不用化妝,還比我年輕!」
對方冒出了這樣一串沒頭沒腦的話。
田萍皺著眉頭想了想,悟出了些味道,就問:「你究竟來找誰?請把話說明白。」
「我找誰?」對方冷冷一笑,「告訴你——超平是我男朋友,我們不但戀愛,還同居過。後來他對我有看法,躲我。
但你別在這時插進來!
現在我終於找到他了!這不,我剛才看見他從這裡出去……」
然而,只頓了一下,她的口氣就軟了下來:
「小妹子,我托你件事,等下超平回來,請你轉告他:說古娟娟……」她兩眼一下淚盈盈的,「說古娟娟永遠愛他!」
說完,她轉身跑走了。
轟!田萍的腦袋一下脹大了。哦……她的第一個反應是:她明白大概是怎麼回事了。
接下來她的第二個反應是:不幹了,馬上關門回家,找母親講這件事。
她很快回到家,打電話給母親,說有急事,請她馬上回家。
放下電話後,家裡靜悄悄的,她覺得自己又孤零零了——原來,幸福的生活是虛假的,她被騙了!
但,她覺得又看不出超平象壞男人……
一會,母親回到家,女兒她哭哭滴滴地講述了剛才在公司門面發生的事。講完,她趴在她的床上繼續哭個不停。
母親倒冷靜下來,她想:正好,可以把超平叫來,叫他當著她們母女的面,把這件事講清楚。
以前,她和女兒都忽略了細問他這方面的事。現在出了這事,他就得講清楚。如果問題嚴重,她們母女得趕快與他斷絕往來。公司隨他怎麼處理。女兒的前途就另外再說。也正好,讓阿萍經過這種事情磨練一回,壞事變好事,能成熟起來就值得!
半個小時後,超平趕來了。在田萍房間,夏麗嬌扶著哭成淚人的女兒,轉述了女兒告訴她的事,然後要求他把這件事解釋清楚。
他拿了張椅子坐下,面對坐在床沿的母女緩緩地說起了「他這方面的事」:
「非常對不起,今天這件事讓阿萍受刺激了。今天這件事,我預感到遲早會發生,現在果然發生了。
本來我想好:一定要找個合適的場合,向你們講我與她的事。沒想到她比我快……
這個古娟娟就是這種性格的人。她性格外向,敢說敢做。當然,她受過教育,人是善良的,故意做害人的事不會。只是,她在愛情上追我是很執著的。
我有一個感覺:只有當我跟別人結婚了,她才會逐漸冷下對我的感情。
「我跟她,確實是戀愛過。那時我和她都在市政府機關工作。一次機關搞國慶遊園活動,我和她都被抽來搞工作人員,湊巧分在了釣魚小組,就這樣認識了。
兩人還挺吹得來的。我愛好文學創作,發表了幾篇短篇小說。她愛好文體活動,在機關跳交際舞比賽得過獎。我說我的理想是做文學家。她說她相信我能成功,還說她的理想是做賢妻良母,但她的業餘生活要豐富多彩。
我認為她這種想法表明她是一個性格可愛的女孩。我有海外父母不缺錢,她是高幹子女也不缺錢……似乎兩人天生一對,樣樣理想,於是兩人就約會了,戀愛起來。
「這是我的第一次戀愛。那時,我和她手拉手走在街上,確實受人羨慕。兩人都為此感到驕傲。
似乎,各方面條件都成熟了,已經水到渠成啦,於是熱戀中的兩人就同居了。
過了最如膠似漆那段日子,兩人就商量是不是可以辦結婚手續了。
這時她說:在認識我以前,她先後交過兩個男朋友,但是都沒有發展到同居。因為,她覺得那兩個男的不是男子漢氣質不夠,就是生活茫茫然無所求,難以托付終身,所以就同他們分手了。認識我後,她覺得是遇到了最理想的男人,她崇拜我傾心我,願意為我和我的理想獻出她的一切。
而我呢,這時也冷靜地認真地考慮娶她為妻究竟合不合適?
我想到:她是個追求生活表面化比較多的人,比如很講究穿著打扮,每天為此都要花不少時間;她還很喜歡到人多熱鬧的地方去唱啊跳啊的。而我呢,傾向妻子要文靜、端莊,要追求生活內涵多的。
這時我才覺得:我做錯事了,我不該跟她同居!我跟她做朝夕相處的夫妻確實不太合適。
可當我坦誠地跟她講我的想法時,她堅決不接受我的觀點。她表示願為我改變她的性格和她的愛好,就是說為了做我的妻子,她願意改變她的一切。
可我想:這對她,就不叫幸福了!
最後我毅然決定:還是及早分手吧,這是對兩人的未來負責。
我還想:追她的男的多得是,只要她冷了對我的感情,另找一個接受得了她的生活方式的男的,還是能找得到的。
當然,那次決定分手的談話太艱難了。這對她的打擊太大了。
我繞來繞去講了一大通,後來我直講了,她的情緒十分激動。她哭著叫喊,說我的講法不對。她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可以改變的,她為了我而改變是幸福的。
當然,我還是不接受她的說法。
她說:那我不管,反正我愛上了你!我這一輩子是非你不嫁了。
但我還是很果斷,不再與她同居。
後來她來找我,我只把她當妹妹接待。後來她乾脆說:這也行,只要你不娶其他女人,我願意做這樣的妹妹。
我想,這還是不行,就採取了躲的辦法。我先是離開了機關下海經商,藉機躲開她。但她還是經常到公司來找我。
後來,我就經常外出,不在公司,使她見不到我。那次坐火車外出旅遊遇到你們那次,就是躲得比較久的一次。
這次離開省府到你們這裡來辦公司,更是有心要躲到她忘記我為止。沒想到,還是讓她找到了,還讓阿萍受到委屈。唉……」
他一付哭笑不得的樣子。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以至他那英俊、瀟灑的模樣不見了。
夏麗嬌望著他,只覺得他這個男人此刻很透明,她彷彿把他的五臟六肺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她覺得這個男人如此信賴她,能當著她們母女的面把他這個男人的隱私和盤托出,就產生了理解、同情他的想法。
進而,她想:他那樣處理與古娟娟的做法是對的,甚至是高尚的。對他這種男人,不應該挑剔什麼。她應該幫助他擺脫目前這種尷尬處境才是。
怎麼幫助呢?她一時也想不出好辦法。於是,她默默地注視著他不做聲。
剛開始,田萍是睜大著眼睛,帶著一副驚訝的表情聽他說話。
後來,聽著聽著,她一陣心跳臉紅。有一陣,她對他十分崇敬。又有一陣,她覺得他陌生了……當大家沉默時,她垂下了頭,更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還是超平自己打破沉默:「我跟古娟娟的情況就是這樣了。最近她也離開機關,下海搞公司去了。
我想:生活就是生活,無法迴避它。她也不是壞姑娘,她的人品還是值得信賴的。
以後,她還會來找我,但這不要緊,我再慢慢跟她談。
我覺得我能處理好與她的關係,這不會影響我與你們的關係。你們看怎麼樣?」
哦,事情一下又變得簡單了。田萍登時眼睛一亮,覺得他的這些觀點可以接受。
她抬起頭來,認認真真地表態說:「我同意你的看法。以後她來,她生氣我不生氣,一切由你去跟她說。」
「行,那就這樣。」夏麗嬌也覺得可以接受他的觀點,覺得問題不像原來想像的那麼嚴重,就帶頭笑了笑。
然後她又說:「唉,生活中有些事確實是想不到的。但是,能正確處理好就行了。」
而瞬間,她望著「小超」的眼色又嚴肅了:「這樣吧,以後找個時間,我還要跟你談些事情。」
「行。」他愣了愣,才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