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顏魅妃 第4卷 第162章 特典·南王劍晨
    「不要走——」

    隨著這聲呼喊,我從龍床上坐起來,大汗淋漓,眼神有些迷茫,失去焦距。我甚至聽見自己充滿焦慮的呼喊,仍在耳邊迴盪,是那麼淒厲,撕心裂肺,流露出濃濃的哀傷,眷戀,與不捨。

    以往的每一個夢中,看到的都是那個只有五歲大的小女孩頭也不回離去的背影。而這一次,與以往的夢境有所不同,當年的小女孩已經長大成人,長大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只是,相同的是,我仍然看不清她的面容,看不清她的臉。

    雖如此,我卻依稀能感覺的到,她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子,生的極美極美。小時候的她,已經是一個小美人胚子。

    「陛下,您怎麼了?」緊接著,緊閉的殿門『吱嘎』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打斷了我的思緒。身著灰色宦官服飾的老人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他失去焦慮的眼神,老人的臉上露出掩飾不住的關切和心疼,低聲謹慎的問:「陛下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嗯!程公公,去給寡人取酒來,兩壇陣年醉夢。」程公公的話,多少讓我有些清醒。說著,便從龍床上下來,穿了靴子,隨意披了件外套,緩步踱到窗前,推開窗戶,讓涼涼的夜風吹進來,喚醒我仍有些混亂的神智。    

    「陛下,喝酒傷身,有傷龍體,您還是少喝些。今晚,便不喝了罷。」也只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程公公敢這樣勸阻我,其他人,不敢。看到我,除了恭維,無意義的吹捧,就再也說不出能讓我感到欣慰溫暖的話。    

    正是因為這樣,程公公的勸慰,每次都能讓我冰冷的心,感受到些許溫暖。

    「去罷!這些年來,寡人已經習慣了,從夢中醒來,若不喝些酒調解,便再也無法入眠。」我沒有轉回身去看他關切的臉,只淡淡的說道。不我想拒絕他的好意,只是,這確是事實。

    每天晚上從夢中驚醒,我都會喝些陣年醉夢,喝醉了,那樣才會睡得著。

    呵!醉夢,醉夢,醉生夢死,方為醉夢。

    「唉!」我聽見程公公無奈的歎息和著離開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漸漸地,從我的耳道裡消失。不過,片刻後,熟悉的腳步聲再次從門外傳來。我依然沒有轉過身後,只是一味的眺望著漆黑的蒼穹,那上面掛著零碎的幾顆星辰,顯得有些孤單寂寥。

    縱然如此,我覺得它們仍是比我幸運。他們至少還有為數不多的一些夥伴陪伴著,而我,卻只有我自己。

    「陛下,您早些休息,少喝一點。」程公公放下醉夢後,似乎猶豫了很久,低啞的聲音對我說道。

    也許,在別人聽來,他的聲音確實不那麼好聽。而,在我聽來,卻是這孤寂的深夜裡,最好聽的天籟之音。雖如此,我還是像以往的每一個同樣的夜晚一樣,說著同樣的話:「知道了,你也回去休息罷。」每每這時,我只想一個人,安靜的喝著酒,想著她。

    我對她的思念,不想讓其他人窺視,亦不想看到他人用同情的眼光看我。就算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程公公,也不可以。

    「是,陛下。」我能感覺到,那道已經有些混濁,不再那麼明亮的目光,含著擔憂,心疼的看著我。默默注視了良久,才緩緩離開。像往常一樣,極為體貼的替我關上殿門。

    直到,程公公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至,完全聽不到,夜,重新恢復寧靜。我才慢慢收回視線,朝擺著醉夢的紅花梨木桌走去。

    桌上擺著兩壇小小的陣年醉夢,雖然還未開啟,我卻彷彿已經聞到了那醉人的酒香。我顯得有些迫不急待,拉開一張紅花梨木椅,坐了下去。捧起其中一壇陣年醉夢,迫不急待的打開,沒有用酒杯。因為,我嫌酒杯太小,不停的倒酒,反而顯得有些麻煩。所以,每一次,我都是直接捧起酒罈,仰起項頸便開懷暢飲。

    這裡只有我一個人,我不必害怕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我也不必擔心,這樣怯弱放蕩的一面被其他人看去。我只想,只想在這個時候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有喝醉了,我才會肆無忌憚的去想她,而不會那麼難受,心痛。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那年,我十五,她五歲。那時候,父王健在,我是一個貪玩的孩子,喜歡雲遊四海,我的腳印踏遍了每個國家,看遍了各國山河美景。  

    這麼說,或許很多人都不理解,不知我說了這麼多,到底在說些什麼。不必著急,我會慢慢回憶,將我和她的相遇,一一說給大家聽……

    這些年來,看遍了各國美景,繞了一個大圈後,終是再次回到了起點。而回到自己的國家後,我思來想去,發現自己好像漏去了一個國家,那便是離我南國最近的鄰國——晏亭。  

    於是,我簡單收拾隨身物品,帶上幾名心腹侍從,便再次從南國出發,去往這次的目的地——晏亭。

    晏亭是一個有著深厚文化底蘊的美麗國家,逛完了晏亭的市集,去酒樓吃了些東西,填飽肚子後,我們便像以往一樣,去感受晏亭的山河美景。

    那時年少,因為好奇,又或者是年少倔強,心高氣傲,不聽當地人的好心勸阻,我帶著幾名心腹侍從,走進了人人畏而敬之的迷幻森林。

    結果,可想而知,我們迷路了。走了三天三夜,不管我們怎麼走,都走不出迷幻森林。雖然一路上都做了記號,但是,走來走去,走到我們腿軟腳酸,失去信心,我們仍是沒有走出迷幻森林,仍是在原地打轉。

    就在我們絕望的幾乎要放棄時,迷幻森林裡卻突然隱約響起小女孩清脆如鈴的笑聲。我頓時驚喜的瞪大了眼睛,那種緊張而又欣慰的心境,就像溺水的人突然看到出現在眼前的浮木一樣,緊緊抓住不放。而我亦是,我不願意放棄這個天賜的生機,哪怕只是又餓又累而產現的幻聽,我也要尋著這笑聲一路尋去,以求真相。

    所有的心腹侍從都一步不離的緊跟在我身後,他們害怕再將我從這迷幻森林裡弄丟。

    而上蒼保佑,事實證明,那並不是我出現的幻聽。我尋著偶爾響起的略帶稚嫩的童聲找到迷幻森林裡隱藏的一處天然瀑布。而瀑布前,則站著兩名小女孩。稍大的看上去七八歲的樣子,模樣很是清秀;而另一名看上去則約莫四五歲的樣子,長的粉雕玉琢,明眸皓齒,活潑可愛,就好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一般。

    看到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的陌生人,她臉上並沒有表現的害怕的樣子,反而對我們露出友善的甜美笑容。靈動的眸子,活潑的轉著,琉璃一樣漂亮的眼睛,就像那掛在天空中最閃亮的兩顆星辰。

    我只覺得眼前突然一亮,驚歎的看著這個漂亮可愛的小女娃。小小的她,穿著一身極為合身的勝雪白衣,烏黑的頭髮上半部分挽成可愛的仙雲髻,下半部分隨意的披在腦後,還有兩個可愛的辮子垂在臉頰兩側,美的像精靈一般。長這麼大以來,這是我看到過的最美麗可愛的小女孩,她就像是迷失在這迷幻森林裡的可愛小精靈,又或者她本來就是守護這迷幻森林的小精靈。

    「你叫什麼名字?」她似乎一點都不害怕我們,打量了我們片刻,她走到我面前,仰起小臉,瞇起漂亮的眸子,像個小大人般,問我。

    若不是親眼看到站在面前的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若不是她的小臉上猶帶著小女孩的童真,聲音清脆稚嫩,她的身上彷彿還帶著好聞的奶香。我甚至會以為,這是一個和我一般大的女孩子。

    「我叫劍晨,你叫什麼名字?」看到她對於我的打量,不滿的微皺了皺可愛的鼻子,我心中突的就升起一股想要永遠將這個可愛的小女孩佔為己有的瘋狂念頭。就連我自己也被這個突然冒出的瘋狂念頭嚇出一身冷汗。

    她還只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孩子啊,我怎麼會對她生出這樣的感覺?這未免太不可思議,太不正常了。

    可是,那個想法,卻在我的心中像生了根,發了芽一般,那麼堅定,那麼瘋狂。我在心中發誓,只要我能活著從這迷幻森林裡出去,等她長大後,我就一定要以南國江山為聘,娶她為妃,讓她成為我的王后,我的妻。

    「我啊?」她笑的古靈精怪,狡黠的眨巴著美麗的大眼睛。「不告訴你。」    

    我微愣,有那麼一瞬間的震驚。

    「小姐,我們該回去了。」這時,那名稍大的看起來像是小女孩侍女的女孩子走了過來,戒備的盯著我們,對小女孩說話時的語氣卻是極溫柔的。

    「還很早呢,再玩一會兒嘛。」小女孩撒嬌的說。「好不容易才出來的,就再多玩一會兒啦。回去後,又不知要多久才能出來呢。」她是偷偷跑出來的,才不要這麼早回去呢。  

    「不行。你看,太陽都快要下山了。到時天黑了,就很容易迷路。」她的侍女沒有商量餘地的說道。「更而且,老爺和夫人都不知我小姐出來,若是找不到小姐,怕是要著急了。」

    「好啦,好啦,知道了,真討厭。」小女孩不樂意的撅起小嘴,走過去抱起擺在地上的一架小巧的古琴。「好啦,我們走吧。」

    沒想到,才認識,她就要回去了。我心中有些不捨,通過她們剛才的對話,我心裡多少有些明白了,便有些冒昧的問,「你今年幾歲了?你是背著你爹娘偷偷跟出來的嗎?你不知道這樣會讓他們擔心嗎?」

    我知道自己這樣說,有些冒昧,不合情理。可是,當時,我沒有多想,這些話便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脫口而出。

    同時,我的心中也有些異樣的感覺。對於她背著父母偷偷跑出來玩的行為,有些憤怒,還有些說不出的,莫名的擔憂。她這麼小,若是遇到壞人怎麼辦?難道她一點都不怕被壞人抓走麼?

    真是個膽大妄為的小傢伙。

    「五歲。」這一次,她沒有像隱瞞她的名字一樣說不告訴我,而是大方的回道。只是,語氣裡帶著些許不屑,「我就是偷偷溜出來玩的,怎麼樣?爹娘找不到我,自然知道我是貪玩出來了,他們才不會擔心我呢。」

    說完,她將我上下打量了遍,指著我身後的那些心腹侍從。用很肯定的語氣說:「你們迷路了,對不對?而且,你們不是我們晏亭人,對嗎?」

    「你怎麼知道?」我的那些心腹侍從問。

    「嘻嘻!」她笑的古靈精怪,手上抱著那把小巧的古琴,似乎顯的有些吃力。但是,當她的侍女伸手要去幫她抱時,她卻倔強的搖頭拒絕了。「嘖嘖,真笨!看你們的服飾就知道了啊。」

    一時之間,我被她這句真笨,咽的說不出話來。我的那些心腹侍從也和我一樣,大概他們也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小不點,竟然敢對著我們這一群陌生少年一點兒也不害怕的罵道:真笨。

    「遇上我,算你們幸運。我現在要回去了,你們就跟著我走吧,千萬別跟丟了,這迷幻森林很大,走丟了,可是很危險的。」她像個小大人一般對我們說道:「你們算是幸運的,沒有走到迷幻森林的另一邊,這一邊沒有野獸出沒。另一邊,到了晚上,可以經常有野獸出沒的。若是你們不小心走到了另一邊,肯定早已成為野獸的腹中餐了。」

    她邊說,邊帶著我們朝迷幻森林的出口走去。

    她的侍女,則像守護皺鷹的老鷹一般,小心翼翼的護著她,戒備的防著我們。

    對於她侍女的舉動,我心中只覺得好笑。若是我真的想傷害她的小姐的話,就算十個她,我也不會放在心上。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又出現了一個瀑布,她想也沒有想,就抱著懷裡的古琴,跳了下去,動作流暢,極為熟練,看起來,似乎經常來這裡,經常做這種事。緊接著,她的侍女也跳了下去,我和我的心腹侍從們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在她的催促下,跳了下去。

    「怎麼,你害怕我騙你們?」她回頭好笑的看了我一眼,語氣有些嘲弄:「我若不是真心想幫你們,就算你們想跟著我,我也會想辦法將你們甩開。更而且,你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我們兩個小女孩不可?若是真要打起來,我自認為,我們可不是你們幾個的對手。」

    她對此,一點兒也不忌諱的說。

    而,對於她的話,我無言以對。我沒有想過她會傷害我,也不是害怕她騙我。而是,我只是有些不明白,這麼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怎麼會有著這麼有趣的性格呢?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我們終於走出了迷幻森林。

    「好了,我只負責帶你們出來。現在,你們愛幹嘛幹嘛去,我要回去了。」許是因為走了許久的路,她白皙的小臉呈現健康的潮紅,煞是可愛。

    「我們以後還會再見面嗎?」聽到她再次說起要走,我的心臟難過的揪了起來,急急的追問。

    「若是有緣,自然會見。」她靈動的眸子,含笑看著我,說完這一句話,便帶著她的侍女,轉身,毫無眷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我微微愣了愣,落寞的回味著她這句話裡的意思。眸中掠過一絲疑惑,還有說不出的驚恐,這句話,真的是一個只有五歲的小女孩說出來的嗎?

    當我回過神來後,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我的視野裡。縱然如此,我仍是毫不猶豫的下達命令,讓我的心腹侍從們分頭去找她。而我,也帶著兩名心腹,往她消失的方向追去。我一定要知道她叫什麼名字,是誰家的女兒。等她長大後,我還要娶她為妻。

    可是,縱然如此,我們仍然沒有追上她。其他人,也是一無所獲,沒有找到她。

    對此,我有些失落,有些頹然。但是,我仍是沒有放棄。我在晏亭整整停留了一個月,每天都帶著隨身的心腹侍從出去找她,幾乎是一家一家的去問,卻仍是沒有找到她。就連晏亭王宮,我也去了,以南國未來繼承人的身份去的。不過,卻沒有機會見到晏亭公主。晏亭王和王后,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以公主年幼,不喜接觸陌生人為由,拒絕了我的求見。

    我帶著滿心的失落,還有在不知不覺間種下的情根,帶著心腹侍從,回到了南國。

    自從晏亭回來後,每晚每晚,我都會做著同一個夢。夢中,那個可愛的像精靈一般的女孩,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對於我的呼喊,充耳不聞。每一次,我都會從夢中驚醒。

    我甚至也懷疑過自己,關於晏亭,關於迷幻森林的偶遇,是不是只是我的幻覺,只是我的幻想。

    對此,我也問過我的那些心腹侍從。而他們的回答,都是肯定的。我確實去過晏亭,也的確在迷幻森林裡迷過路。就在我們所有的人都要放棄,快絕望時,是一個只有五歲的小女孩的出現,救了我們,將我們帶出了迷幻森林。

    可是,為何,我卻找不到她?她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任我找遍晏亭,將晏亭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她。

    我懷疑過,她是不是晏亭公主。可是,我的懷疑一直得不到證實。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機會見到她。也正是因為如此,我越發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測,迷幻森林裡的小女孩,一定就是晏亭公主。

    雖然,我見不到她,無法證實自己的猜測。

    或許,這真的很讓人詫異,不可思議。當時十五歲的我,竟然愛上了一個只有五歲大的小女孩。而且,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一愛,便是十三年。從來沒有變過!

    而,那個奇怪的夢,也一直沒有停止過。每天晚上,只要我頭一沾枕頭,一入睡,便會做著那個同樣的夢,從那個讓人心痛的夢中驚醒。也許,真的如老人所言一般,那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只要我不去想,便不會有夢。

    呵!事實上,我卻做不到,也無力改變,無法不去想她。這十三年來,這已經養成了一種習慣。思念她,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如果哪天不再思念她,或許,只有等到我徹底離開這個世界,永遠沉睡的那一天。

    從那以後,我會派人經常關注有關晏亭公主的一切。不過,這樣做,卻並沒有什麼益處。我所知道的,也是其他六國都知道的。晏亭公主一直深居簡出,各國君王,幾乎沒有一個人見過晏亭公主的芳容。

    直到,晏亭公主十五歲及笄,各國都派出使者去給晏亭公主慶賀,大家的心思,都不言而喻。慶賀是假,求婚是真。卻沒有哪一個國家求婚成功,亦沒有哪一個國家的使者,見到晏亭公主的天人之姿。

    雖然,那天晏亭公主出現在宮宴上,卻以面紗遮了面容,只露出眉間那朵傲然綻放的泣血紅梅。

    眾人皆惋惜,傳聞晏亭公主生的極美,天人之姿,有著傾國傾城之色,卻沒想到,她有著一張殘顏。各國使者,皆紛紛歎息。

    而我,卻並沒有因為她眉間的那麼泣血紅梅而改變對她的愛。這十年來,對她的愛,早已深入骨髓,不是我所能控制的。這,聽起來,確實很不可思議。可是,我就是愛了,真真切切的愛了。

    我一直在心裡很肯定,當年迷幻森林裡的小女孩,就是晏亭公主。雖,一直未得到證實。可是,我挨家挨戶,一家一家的問過了,不是麼?

    更而且,我還請了晏亭熟悉迷幻森林的人,帶著我們去迷幻森林裡找過幾次,每一次,都失望而歸。

    這種種的種種,都在表明,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五歲的小女孩眉間沒有泣血紅梅,十五歲的晏亭公主,眉間有朵泣血紅梅,這些,都不足以讓我放棄心中早已認定的執著想法。我沒有親眼見到晏亭公主,那次出使晏亭給晏亭公主慶生的不是我。我不相信,也許……也許她眉間的那朵梅花只是她調皮貼上去的呢?

    且,就算她眉間的泣血紅梅是真的,就算她真的有著一張殘顏,我都依然愛她。我對她的愛,早已深入骨髓。愛她,已經成為我生命一種不可或缺的使命。

    晏亭公主的及笄晏,我因為父王纏綿病榻,朝中所有的事都壓在我的身上,一時分不開身,而無法前去。這,也成為了我心中永遠的痛。我時常在想,若是那天,我親自去了呢?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後來,發生的事,對我來說,簡直猶豫晴天霹靂,五雷轟頂,炸的幾乎失去意識,生不如死。先是父王駕崩,緊接著,便傳出,晏亭與東啟聯姻的事。而且,聯姻,還是晏亭公主主動提出來的。

    這兩件事同時發生,雪上加霜,對我來說,無疑,是一種莫大的打擊和諷刺。

    我默默愛了十年的女孩,竟然嫁給了別人。而我,還未來得及向她表白心意。這個時候,我萬萬不能任性,南國的重任一時都壓在了我的肩頭。我肩負著南國千千萬萬子民的期望,我怎敢任性?我又怎可任性?

    從此,我每日背負著痛苦的思念,每天的感覺都是生不如死,對人生失去希望。若不是想著南國所有子民對我的期望,父王臨終時對我的囑咐,我想,我真的會不顧一切的去爭取一回。哪怕,她已嫁作他人婦。

    我只想問她一句,還記得當年迷幻森林的少年嗎?  

    哪怕她只是回我一句記得,我覺得,我的愛也是值得的。

    當然,我也繼續關注著有關她的一切。比如,她為東啟皇想出梯田設計,解決了一直困擾東啟的缺糧問題。我由衷的替她感到高興,同時,卻又有些說不出的失落惆悵。

    知道她出使博臨時,我替她擔憂。聽說她從博臨平安回東啟後,我緊揪的心悄悄的鬆了口氣。得知她成功說服博臨天荷公主與東啟聯姻,我輕輕的歎了一聲,即替她高興,又有些莫名的擔憂。聽說她從博臨回來得了怪疾,我的心緊緊揪了起來。和其他各國的君王一樣,我同樣派了使者去東啟。只不過,我與他們的目的不一樣,我是單純的關心她。而其他各國君王的目的卻不一樣,他們表面是去恭賀東啟與博臨聯姻,而實際是卻是為了打探皇貴妃的怪疾是否是真的。

    不過,很遺憾,沒有一國打探到有用的消息。東啟皇對她的保護,真的很嚴密。

    當知道她被離國公主花惜霜擄走時,我的心再次緊張的揪起,心間像是壓了塊大石似的,有些疼,有些喘不過氣來……而聽說她被東啟皇成功救回來時,我揪緊的心這才終於放下。

    我一直深信,只要有她的幫助,東啟皇與離皇的鬥爭,就一定會取得最終的勝利。

    我這麼想,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別人不知道,我卻是知道的。當年小小年紀的她已經那樣冰雪聰明,長大後的她,又怎麼會笨呢?

    在我的心裡,早已自動將她和那個只有五歲的小女孩重合在了一起。不管從哪方面來講,她都是最符合迷幻森林中的那個小女孩。因為,當時的晏亭公主,也只有五歲。至少,從年齡上算起來,是吻合的。

    當東啟澤宇王向我南國購買冬米時,我心中便隱約有了個想法。南國冬米本專供南國王室和王公貴族食用的,不過,為了引已經成為東啟皇貴妃的她上鉤,我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澤宇王強行從南國購買走了南國糧倉所有的冬米。而且,在他提出想讓我交出南國冬米種植術時,我便大膽的提出來我的條件——只要皇貴妃親自來南國,我定交出南國冬米種植術。

    是的,這便是我的條件。我只是想要親眼見見她,讓我看看,我愛了十三年的小女孩,長大後,是什麼樣子。

    聽了我的話,澤宇王當時就氣的變了臉色,拂袖離去。而我,卻從那一天起,開始了我漫長的等待。

    果真沒有讓我失望,我的等待有了回報,她真的來了南國。長生殿上,看到那一抹紅色倩影,我的心魂突然就像是被她勾走了一般,像是著了魔般,眼睛竟再也無法從她的身上移開。

    最後,還是在澤宇王利劍般帶著敵意的眼神瞪視下,目光依依不捨的從她身上移開。  

    聽著她甜美好聽的聲音,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看著她的傾城之色,就連她眉間那朵破壞她傾國容貌傲然綻放的泣血紅梅,在我看來,也是極其可愛的。  

    我的眼睛,總是若有若無,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朝她看去。就算澤宇王不斷的用著刻薄的言語諷刺我,攻擊我,我都不在乎。我就當沒有聽到,沒有看到他眼中的敵意。

    不管她提出什麼樣的條件,我都無條件的答應。就算別人都認為我懦弱無能也好,膽怯欠主見也罷。我只是想滿足她,滿足她所有的條件。我只想看到她臉上那甜美純真的笑,記憶中那抹甜笑。

    再次見到她,我的心情是激盪的,興奮的。當然,我也沒有忽略澤宇王看她時眼中那抹隱藏的情愫。同樣身為男人,我知道他的想法,我一眼便看穿他的心思。我能理解,他為何會用那種充滿敵意的眼神瞪我。

    同時,我也在心中覺得,他是幸運的,至少,他比我更幸運。他可以時常看到她,明正言順的關心她,站在她的身邊保護她。以皇弟的身份,也可以以臣子的身份保護她。而我,卻不可以。但是,同樣有一點,我是比澤宇王更幸運的。我可以以一個正常男人的身份去表達對她的愛慕和欣賞,我可以以一個正常男的人身份去思念她。而,澤宇王卻不可以。因為,那是他的皇嫂,他不可以那樣做,那樣做是有違倫理道德的。他,只能將他對她的愛永遠的埋藏在心底,不能攤開在陽光底下。我,卻是可以的。  

    為了博她真心一笑,我甚至可以拿江山去換。可是,我知道,她不稀罕,她不在乎。她相信慕容亦痕能憑自己的實力統一八國,使天下歸一。就如我深信只要有她在,東啟皇就絕對會成為這場天下之爭的遊戲中最終的勝利者一般。

    在長生殿上見到她,我只覺得無比的熟悉,親切,我心中有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她便是當年迷幻森林裡的那個小女孩。  

    從她出現在長生殿上的那一刻起,兩相張,一大一小兩張臉,便自動重疊在一起。雖然,迷幻森林裡五歲的小女孩眉間沒有一朵泣血梅花。但是,在潛意識裡,他就是知道,她們就是同一個人。  

    這個想法,這個意識,讓我更加對她無條件的縱容。甚至,不顧文武百官的反對,無條件的答應她的每一個條件。

    只是試探性的說了一句,只要她肯留在南國王宮做一個月的客,我便將南國冬米種植術告訴她。而她,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聽到她脫口而出的拒絕,我的心是有些痛的,很痛,揪心的痛。可是,我仍是強顏歡笑,不再去提那個話題。因為,我知道,就算我再提,她也不會答應。反而徒惹她厭惡。

    宮宴上,看到她中毒暈倒,我的心痛的幾乎在滴血。本想用這個來壓制澤宇王,最終卻仍是不忍心讓她受苦,用自己一直珍藏的解百毒丹餵她服下。

    澤宇王最後對我句奉勸在直在我的腦海中迴盪:有些事情強求不得。不是自己的,強求也無用。有些東西不是自己的就不要去強求,有時候成全他人,也是成全自己。

    我一直在想他這番話的意思,我一個字一個字的分析,卻始終做不到,放手。我或許可以做到成全她,但我做不到親手斬斷自己對她的愛。

    我不知道,這一生,如果我不愛她,我還能做什麼?如果我不愛她,我的生命還有何意義?

    從十五歲初遇那年,我便對她情根深種。十三年的愛戀,卻彷彿像愛了一輩子那樣漫長。愛她,已成為了我生命中必不可缺的一件事。我彷彿就是為她而生,那麼,我的生命,自然也就是為她死。

    哪怕,就算她不愛我。就算到最後,她也不知道我愛她,不知道我對她的深情眷戀。

    我知道,有些事強求不得。而,愛情,就是其中最不可強求的。我不逼她,我只默默的愛著她,默默的守護我心中對她的這份愛戀。永遠不會改變。

    只愛她,一輩子,永不改變。

    澤宇王至所以說的那麼輕鬆,那是因為,他不是我,他不能切身體會我心中的感受。從十五歲便愛起,十三年的愛戀,又豈是一兩句話就可以輕易割捨,輕易放棄的?

    我也知道,成全他人,就是成全自己。我何償不想成全自己?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只要想到要放棄對她的愛戀,忘記她……只是想想,便會心如刀割,心在泣血,卻無淚可流。

    我的眼淚,早在得知她要嫁給東啟皇慕容亦痕起,就已經流乾了。再流出來的,恐怕只有血了罷?

    我飲盡酒罈中最後一滴陣年醉夢,看著窗外漸漸泛白的天空,忍不住發出癡傻的低笑。醉夢已盡,而我卻依然清醒。

    窗外,天已經漸漸亮了,而我的世界,卻仍然一片黑暗……

    丫頭,你可知道?為了你,我願意放棄這人世間的一切,只為與你攜手天涯。丫頭,你可知道?如果可以,我願以南國江山,博你真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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