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野草 風勁沙狂舞 第十四章  樹影風搖    第4節
    第二天上午,俊傑和艷霞到平山屯的王鬍子家,想跟他結算沙石賬,王鬍子說道:「難得你們兩口子能到我家,不嫌埋汰就坐炕上。這一晃兒十年你們才來一趟,真不容易呀。」

    俊傑笑著說道:「我要是閒人就不走了,你還伺候不起了呢。我來想把你的沙石賬、還有你們建礦山簡易房的工錢結算一下,你把記的單子找出來。」

    「急什麼?你們不是還幹嗎?最後一起算得了。」

    「你不急也許還有人急,村裡的人拉家帶口出來幹活容易嗎?你趁早結賬,把錢分給他們。」

    「那點兒賬我有數,其實我早算好了。沙子石頭是四千二百八,蓋簡易房工錢是二千一,一共是六千三百八,對不對?」

    艷霞拿出一張支票給王鬍子,他接過去一邊看一邊說:「你這是七千,多了,多六百二呢。」

    俊傑說:「那是我用來墊路面的沙石料錢,這錢你得分給篩沙子的人。」

    「這錢他們就白得了,那東西河套有的是,隨便拉,怎麼能給他們錢?」

    「我用的都是他們篩沙子倒出來的小石子,沒有雜土,給他們是對的,我已經答應他們了。」

    「你說給就給吧。哎,今晚你們兩口子可不能走,咱們得喝一杯。」

    俊傑看艷霞,艷霞說:「王哥,你就不用張羅了,俺倆得回龍灣。你們嘮一會兒嗑吧。」

    王鬍子說:「你們離開雙河再就沒到過俺家,這回把你們堵在家裡了,連口水都不喝就走能行嗎?你吳俊傑是什麼人?全清水河的人哪個不誇你?你要是就這麼走了,他們能扒了我的祖墳。」

    俊傑笑道:「這麼說我就得保住你的祖墳,不能讓人扒了。行,俺倆在這吃午飯。」

    「這還差不多,你倆稍坐一會兒。」王鬍子穿上鞋急忙去找老伴。

    俊傑來到平山屯的消息傳開後,很多和他在一起幹過活的人都來看他,並帶來雞鴨蛋和水果,林安泰和李廣生還帶來大公雞,這讓俊傑夫婦很受感動。王鬍子和他的老伴見來了這麼多人,只好把原來的打算做一下調整,急忙找來兩個婦女幫忙,燒開水殺雞忙了好一陣子,才算準備好了三桌的酒菜端進屋裡。王鬍子對大伙說:「今天到場的都是當年工程隊的老人,誰也別客氣。別看是在我家吃飯,吃的可都是你們大伙帶來的。來來來,都上桌,咱們今天都放開量好好喝,不醉不散。多少年了,就尋思吳老弟能回來看咱們,這回總算把他盼來了……」他說到這兒,眼睛濕潤了,「他要是不走,咱們現在絕不是這副德行……」

    俊傑說:「王哥,你別想太多了,當時的情況你也知道,我是非走不可的。」他又對大伙說道:「這十來年,我在外面也一直想念你們,那時候咱們生活苦,活也累,但有很多東西值得回想留戀,給咱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現在社會發展了,咱們就得跟上腳步,不能老想著過去如何,得朝前看,因為咱們前面有好多事情要做,咱們不唱高調兒,就說養家餬口咱們也得干。王哥,說話呀,等你開席呢。」

    「對,咱們喝酒吧。」王鬍子把酒杯端起來又說:「咱們為吳老弟回到家鄉,乾一杯!」

    在座的人都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王鬍子一邊吃菜一邊說:「老弟,你說的是在理,可我現在幹活就不像和你在一起那個時候有信心,底氣不足,你說這是什麼毛病?」

    「那是你把我看得太高了,我又沒達到你的願望,這是其一,」俊傑笑了笑,又道:「要說這其二嘛,那時候你欺負我,什麼都讓我管,你不操心,現在我躲了,我的活都得自己幹,心裡憋屈才沒了底氣,對不對?」

    「那時候我敢欺負你?公社大隊把你護得嚴嚴實實,誰敢欺負你?我是因為你不在旁邊才沒了底氣,有些大活不敢接,也就掙不著大錢,心裡窩了火。」

    「這麼想對你是個傷害,我還得承擔責任。假如你沒遇到我,你就會繼續過平靜的日子,也不會有這種感覺。可我算什麼呀?和你一樣吃三頓飯,天天幹活,可能還比你多操心,應該說我不如你才對。」

    「我說也說不過你,干也幹不過你,怎麼能說你不如我?」

    俊傑笑道:「你比我少操心,對吧?眼前喝酒你就比我強,你還有什麼說的?」

    「對了,這可是我的強項,來,咱倆乾一杯。」

    林安泰說:「等一會兒,都把酒倒滿,一起幹。」

    俊傑說:「王哥,林師父說的對,應該一起幹。今天是當年工程隊團圓的好日子,平山屯的都在這兒了,來吧,咱們喝杯團圓酒。」喝完杯中酒之後問道:「我怎麼沒看見連榮?他沒回來嗎?」

    王鬍子說:「現在他有的忙了,不再是以前的水上漂了。從有了礦山兩口子就回來過,老頭老太太給他們看家。說到連榮,有個事得和你說了,他把我的瓦匠隊拆散了,龍灣的那些活我可能幹不了。」

    「又出了什麼變故?」

    「瓦匠隊年輕的平時都在石場打眼放炮崩石頭,有活就下山跟我干。這回倒好,連榮說礦山要用鑿巖工,把他們全調去了,這些小子一下子都成了技術工,就剩我和老林這樣的老傢伙了。」

    「連榮沒給你們安排工作嗎?」

    「他讓我們幾個老的在礦上打雜,有瓦工活就干瓦工,平時看堆兒管理衛生。」

    「那挺好哇。我的那四個年輕人怎麼辦的,也上礦山當鑿巖工嗎?」

    「我跟連榮說了,他們四個是佛眼珠子動不得,廟上的豬頭早就有主了,你想打他們主意得問問吳俊傑,我可說了不算。」

    「你跟他們四個說了嗎?」

    「沒哪,這不都在這嘛,你和他們說吧。丁兆輝,你們四個都過來,你們師傅有話說。」

    四個年輕人走過來齊刷刷地站在俊傑的面前,俊傑說:「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在礦山當鑿巖工,這有個好處,就是離家近,錢也不少掙。再一個就是跟我走,帶戶口到公司上班,編到我的施工隊裡幹活。要是跟我走,你們回去和父母好好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沒想到四個小伙子又齊刷刷地跪在俊傑面前,丁兆輝含著淚說了一句:「俺又可以跟師傅了……」

    俊傑下地把他們扶起來說:「你們四個十七、八歲的時候跟我幹了一年,現在都是二十七、八的人了,都結婚成家了吧?」

    王鬍子說:「小丁處了個對象,他們三個還是老爺廟旗桿,光棍一條。」

    俊傑說:「丁兆輝,你把對象的戶口也辦了,一起到公司。你們四個回家跟父母說一聲,明天到龍灣報到,編到高鵬的小隊去,你們認識,好說話。」

    四個人已經沒心思吃飯了,給俊傑行了禮,匆匆走出房門。

    王鬍子說:「這四個小子只不過跟你干了兩天半,現在一下子變成了城裡人。我真後悔,後悔他媽的出生早了,要不也是城裡人了。」

    俊傑笑著說:「王哥開始說粗話了。你用不著這麼想,更不用後悔,現在城鄉沒什麼大的差別了,吃的穿的都一樣,大街上走的跟本分不出是城裡還是鄉下人。」

    「話都那麼說,可都不那麼想。來,咱們還是喝酒吧。」

    俊傑端起酒杯說:「現在進城並不難,只要買到房子找著工作就可以在城裡住下來。你想進城嗎?」

    「過口了,歲數不饒人哪,好時候過去了,我進城能幹什麼?」王鬍子把一杯酒倒進口中。

    俊傑喝完酒說:「王哥,感謝你對我的款待,讓你破費不少,我得回去了。」

    「忙什麼?晚上咱們還喝酒,好好嘮嘮。」

    「得回去呀,明天施工隊回來了,吃的住的都得看一看,有時間還得看一下施工場地。你打了退堂鼓,我就得都撿起來,做完回去。可有一條,你得保證沙石料。」

    「這沒問題,現有的就夠你用了。」

    回來的路上,艷霞開車,俊傑思考著如何展開龍灣的所有工程。到了龍灣,在臨時小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穩,公司現任黨委書記黃志偉帶著顧雲飛走了進來,俊傑急忙起身說:「黃書記,你怎麼來啦?」

    「有點兒急事兒,」老黃坐下來又說:「你給我弄口水呀,我渴壞了。」

    顧雲飛急忙倒杯熱水遞給老黃,老黃接過去潤潤嗓子,說:「在內蒙的老侯出事了,這傢伙出去撒野,喝花酒嫖娼讓當地公安局逮起來拘留了,公安局打來電話,說他還參與賭博活動,讓咱們領回來。在家的黨委成員開會研究了一下,決定免去他副經理職務,開除黨籍,調回公司安排在後勤處,由小顧過去代理他的職務。你不在家,我來徵求一下你的意見。」

    「我什麼意見也沒有,完全同意多數人意見。那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

    老黃道:「我和小顧過去就行了,據說那邊要收尾了,我準備結束以後再回來。」

    俊傑嚴肅地對雲飛說:「這是組織上信任你,把你放在重要的崗位上,你心裡得有數,好好幹了。到那以後首先穩定工人的情緒,做好思想工作,再就是掌握好工程進度,保證人員安全。如果是收尾就留三個施工隊,剩的兩個隊調我這來。要是有難辦的事情往這打電話,我就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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