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傑回到龍灣時天色已晚,正好趕上德友家吃飯。他見老聶和連榮都在這兒笑著說道:「正副礦長都在就好辦了,我把工作匯報一下……」
連榮打斷他的話,說道:「匯報什麼?俺倆都知道了。辦礦和用電的手續都妥了是不是?你先上來喝酒,有話慢慢說。」
「喝酒前得把事辦了,」俊傑拿出檔案袋交給老聶,「手續都在這裡,你看一看,有沒不妥的地方,有問題我再跑一趟。」
老聶打開袋子抽出文件,一張張看過之後說:「都行了,我沒想到這邊的政府部門辦事效率這麼高。辦這些手續得很多費用,都是你墊付的吧?」
「我沒拿錢,都是縣長找人辦的,沒用上兩小時就妥了。」
「縣長給你辦的?你這面子可不小。快上來,我借花獻佛,敬你一杯酒吧。」
「不用客氣,你們先來,我洗洗手再上桌。」
俊傑出去洗了手回來一邊擦手一邊說:「這麼以來就得通知齊大哥了,咱們這邊也得操作了。」
連榮說:「你快點兒上炕好不好?人家聶師傅給你倒上酒了,你磨蹭什麼?」
「好好,我上桌。」俊傑上來喝乾了杯中酒,拿過酒瓶給桌上的人都給倒了滿杯之後對老聶說:「你是南方人,這的飲食不習慣吧?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我們盡量滿足你的要求。」
「我看挺好,沒有不習慣的地方。以後你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不用考慮我。其實,我在飲食上沒有挑撿,我走過全國許多地方,各種菜系也都品嚐過,最後看明白了,吃什麼都一樣,能吃飽就行。」
「你以前在什麼單位供職?」
老聶笑道:「我呀,自己都不清楚是屬於哪個單位的。大學畢業分配在礦山研究所,文革下放到礦山,大概走過三十多個礦山,最後是享受政府的退休待遇,所以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屬於什麼單位。現在龍灣礦算是正式的工作單位,過去都是走馬觀花,如今過了六十歲才算幹點兒正經事了。」
「聶師傅風風雨雨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面,以後有很多事兒需要向你請教。來,你多吃點兒菜。」俊傑把一盤炒肉絲拿到老聶的面前,又說:「縣長說拉電和修路由政府負責,你明天把這些情況都跟齊大哥說一下,讓他做好準備,最好早點兒回來。」
連榮說:「你今天是怎麼跟縣長說的?縣裡一個電話打過來,崔鄉長把我找去好頓擼,說我沒有組織觀念,村裡出現這麼大事也不和鄉里打個招呼,就直接捅到縣長辦公室去了,搞得鄉里很被動。我說這件事只是昨天晚上談了個大其概,還沒形成書面材料,說你只不是上縣裡打聽一下能不能辦礦,等有了把握再準備上報鄉政府,鄉長還是生氣,說打聽非得上縣裡嗎?還說這件事在鄉里就能解決。」
「鄉里能解決什麼?過去審批小型礦產開採權在省裡,改革開放後才下放到縣一級,如果是大型礦山還得找國家一級部門審批呢,鄉里跟本就管不了這些事。他說的意思我明白,鄉里可以出面給咱們辦,可你想想,這件事一級一級上報審批得需要多長時間?你明白聶師父剛才說的『辦這些手續得很多費用』是什麼意思嗎?說不上哪個環節哪個人整出點兒事就讓你等,這一個等字坑了多少人?以後礦上有大事情可以和鄉里打個招呼,但要辦事就直接上縣政府找郭縣長。他現在非常關注這件事,齊大哥回來告訴他一聲,郭縣長想見見他。」
「鄉長說了,拉電的事兒鄉里負責,不用咱們拿錢。」
「鄉里這就幫大忙了。明天我回公司安排一下,後天連人帶設備都過來。三叔,你看過路面吧?怎麼修好?」
「我看了一大氣,擴路得砍掉不少樹,能去彎取直的地方有三處,再就是臨近村的撅尾巴坎,剁下去一米就平了。你們後天來,那我明天組織村裡人砍樹哇?」
「不用,推土機一推就行了,再用汽車都拉到村裡。聶師父,上光腚山的那條小路我知道,不好走,可以用推土機推一下,修一條走汽車的路。」
連榮說:「你的人力和設備都放在修路上吧,這個活交給村裡的推土機就行了。」
玉萍用方盤端進來四碗飯說:「今天你們得先吃飯,省了我還得燒火。」
俊傑說:「玉萍,你不就是能做飯嗎?我和你商量個事兒,你找六個婦女,後天開始給公司幹活的人做飯行不行?」
「行啊,你給多少錢吧?我說的是工錢。」
德友說:「你說的那是什麼話?人家是為咱們修路,怎麼能要工錢?」
俊傑笑道:「保證給你錢,現在打工一天是十元,我給你們每人一天十五元行吧?」
「行,反正姐夫錢多,不要白不要。」
德才說:「看看,越說越不像話了。」
「三叔,現在和過去不一樣了,親是親財是財,這是兩碼事兒。那做飯的事就定下來了,地點就是原來的生產隊,一天三頓飯,有時候還得準備夜餐,做飯捎帶燒炕。得起早貪黑,你家在平山屯,在這幹活行嗎?」
「沒事兒,老薑住在俺家,有十多個人,他們自己開伙,要不我早就回家了。」
「老薑?是不是原來的村主任?他不是搬到遼南那邊去了嗎?」
「是他。他這次回來修攔河大壩,全是自己拿的錢。姐夫,做飯的人帶上我姐行不行?」
俊傑笑道:「那你得問她,我看是夠嗆,反正她干也是白幹。」
「你是不想讓她受累吧?可也是,現在當了大科長,怎麼能那種活?白費了。」
「你羨慕她當科長,我這回讓你也當回官,當炊事班的班長怎麼樣?」
「就這小破官叫我幹哪?你可真有點兒小看人了。你不是經理嗎?我起碼也夠副經理,不信你試試。」
「當什麼也得一步步來,一步登天摔的也快。」俊傑又對老聶說:「吃點兒飯吧,吃完得休息了。」
老聶道:「你這個年輕人可了不得,各方面都想的周全,很難得呀。好,咱們吃飯。」
第二天,俊傑在回公司的路上,對艷霞說:「咱們去看看老薑,從走就沒見過面,有點兒想他了。」
「你誰都掛著,去看看吧。」艷霞笑道。
俊傑把車開到連榮的家,做飯的婦女告訴他老薑在大壩上,他又開車來到大壩。大壩上有三十多人在幹活,當俊傑從車裡出來時第一個跑來的是王鬍子,他不顧身上的泥水,也不管俊傑穿什麼衣服,上去抱住俊傑說:「吳老弟,你可想死我了。」
俊傑沒有想到像王鬍子這樣粗獷豪放的傢伙感情這麼豐富,竟然還能落淚,馬上猜想到這是因為兩人分開後,他一定是因為幹活不順手受了累才這樣,說道:「王哥,辛苦了,我也挺想你的。」
「你現在是大官,坐著洋車走南闖北,有功夫想我嗎?可我和你不一樣,坐下來一尋思就是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那時候雖然幹活累時間緊,可心裡痛快,那叫個爽。你一走除了本村的也都走了,剩下的人想法和我一樣,懷念著那段日子,都不想拆幫散伙,就一直抱團兒在這一帶打游擊,可就是拿不下大活,也恢復不了有你那時候的光景。」
「沒想到王哥還能這麼想我,我只不過是個小老弟,你還有那麼多好兄弟怕什麼?他們以後都會比我強,也會打出一片新天地。老薑沒在這嗎?」
「他去買水泥去了,大壩就要完工了,差幾包灰。」
林安泰和李廣生以及當年在知青創業工程隊幹過活的人圍攏上來噓寒問暖,但他們都把手洗淨擦乾後跑來和俊傑握手。俊傑一一打聽了他們家裡的情況,然後說道:「我也一直想你們,一直希望你們多掙錢過好日子。剛才王哥跟我說你們一直抱著團兒干,這很好,還應該這麼幹下去。你們都在這兒,我有個工程交給你們,你們干也比較合適。龍灣村要建旅遊山莊,我寫了計劃書,大大小小工程有八個,每項工程的具體施工方案投資多少我都寫在上面,計劃書在張德友手裡。你們去看一看,按你們的能力選一下,凡是能幹的都挑出來,不行的我再想辦法。」
大家高興地鼓起掌來,曾經拜俊傑為師學藝的小伙子丁兆輝說:「吳師傅,俺還想跟你學,可就是沒有機會了。你是不是能在這住幾天?我爸想見你。」
「我馬上要走,回去還得帶修路隊馬上回來。王哥,我看大壩要修完了,手頭還有工程嗎?」
「就剩一些打炕撿牆頭的零碎活,再就得按你說的龍灣那些活使勁了。」
「我這次來要修龍灣到鄉政府的這段路,還要建一座水泥橋,你地頭熟,給我準備三百立方米的沙子和一百五十立方的石頭,後天我就要開始用了,能不能搞到這些沙石料?」
「這沒問題,大河套沙子有的是,俺這些人明天一天就能把沙子篩出來,石頭也有,現成的,用多少都行。要送到地方是個問題,俺沒有車。」
「不用,我們自己有汽車。」俊傑又對大家說:「我得走了,咱們以後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