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野草 霧漫龍原城 第三章  狂濤惡浪    第7節
    劉志濤被人打黑槍的消息很快傳遍了縣城,韓世清擔心俊傑被查出來,馬上把他送到偏僻的山村。即使這樣他還是放心不下,每天都在留心打聽事態的發展和有關劉志濤的事情。有一天,他參加了農具廠工人小林的婚禮,化肥廠工人老項悄悄對他說:「你聽說了吧?劉志濤讓人整死了,還被開膛破肚挖了心,聽說那顆心是黑的,像木炭疙瘩。不知道是哪個英雄好漢為咱們全城的人出了這口惡氣,我要是能見著他怎麼也得給他磕三個響頭。」

    世清笑道:「扯蛋,人心怎麼能是黑的?沒聽說是誰幹的嗎?」

    「那可不知道。向陽小街有個叫『野百合』的騷娘們聽說過吧?劉志濤就死在她家門口。造反派的人說是爭風吃醋惹出的亂子,把『野百合』弄去好頓揍,也沒弄出什麼名堂來。『野百合』有一堆相好的,誰知道是哪個動了殺心?」

    小於走到世清跟前,給他使了個眼色。兩個人悄悄走到門外找了個無人的地方,小於說道:「吳師傅的老伴兒可能沒死,聽說是讓當兵的帶走了。」

    韓世清大吃一驚,急忙問:「你聽誰說的?」

    「瘦大個說的。他是玻璃廠的工人,叫郝宗德。以前他的老婆和他們的廠長不正經,他恨得要命又沒辦法,這次運動一來,他把廠長打個半死。劉志濤看他敢動手、出手狠就用他當了打手。其實,這個人不太壞,他看不慣劉志濤他們的做法,跟著他們幹了一段時間後,就說犯了腰腿痛病跑回來不幹了。他聽說劉志濤和老黑死了很高興,悄悄找我說了這件事兒。」

    「他是親眼看見當兵的帶走了鄭秀蘭?」

    「這還能有假?他說有四個軍人開車來的,有個軍官模樣的人還和劉志濤單獨說了一會兒話,幾個當兵的把秀蘭抬上車,連夜走的。」

    「抬上車?秀蘭怎麼啦?」

    「老郝說是讓老黑打的,好像精神不正常了,抬上車的時候什麼都不知道。當時,劉志濤放了狠話,誰要把這件事說出去就殺誰,所以咱們一直打聽不到我師娘的下落。你最好找老郝問一問,他家就在西街,去把事情弄明白。」

    「不用。你悄悄告訴他,劉志濤死活現在不清楚,不能聽信傳言,有些話千萬不能亂講,別惹麻煩。你還和誰說過這件事兒?」

    「我到現在只告訴了你一個人,因為這件事和別人沒有太大關係。」

    「你做得對,千萬不能和別人講這件事。關於劉志濤,有什麼新情況?」

    「他去了臨渙市第二醫院,現在不知道怎麼樣。醫院姜大夫告訴我,一顆子彈打折了他的肋骨,差一點兒就打著心臟,流了好多血,就算不能死,也得在醫院呆上個把月才行。廠長,要是沒別的事兒,我先進去了。」

    「去吧,別忘了去找那個姓郝的。」

    小於走後,世清想了好一陣子,他覺得能夠調動軍人救走鄭秀蘭,只有李英華部長能夠做到這一點。他沒有來信告訴這件事,說明他有難處,而這個難處也意味著不能去找他打聽這件事。也不能告訴俊傑,如果他得知這個消息,他會不顧一切地去找母親,到了那個時候又不知他會鬧出什麼亂子。然而,讓他沒有想到,只過了半個月,從戰友的通信中得知李英華部長突患腦溢血去世,讓他失去了慈父般關心愛護他的老上級,同時也給鄭秀蘭的失蹤事件抹上了神秘的色彩。

    劉志濤這次吃虧不小,吳俊傑的那一槍不僅在他身上穿了個洞,打斷了肋骨,還讓他流了很多血,差一點兒要了他的小命。他當時如果沒有及時閃身,或者沒有那些善良的人們把他及時送到醫院,那他就會化做黑煙上了青天。他在治傷期間反覆思考這件事,覺得看成是一般報復事件,不僅會使他威名掃地,也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最好的辦法是把這次事件說成反革命地下組織準備暴動奪取政權的信號,採取擒賊先擒王的策略對他下了毒手。好在自己意志堅強,戰勝了死亡,使得階級敵人的陰謀破了產,只有這樣,可以在龍原再掀起一個「深挖」的高潮,可以引起轟動,遠播自己的名聲。有了這種打算,便急著回龍原大幹一場。他在醫院顯得急躁不安,不等痊癒就跑了回來,坐鎮大白樓指揮調動人手大肆追查兇手。

    「他媽的,老子從槍林彈雨裡爬出來,沒想到在陰溝裡翻了船。」劉志濤對召集來的打手們說道:「你們是怎麼幹的?抓到兇手了嗎?」

    欒耀宗道:「凡是和『野百合』有關係的人都抓來審問過了,可他們都不承認是自己幹的,也都有不在現場的證明。」

    「這件事和『野百合』沒關係。我和你們說過,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崽子干的,你們怎麼不信呢?好好想一想,有沒有這麼大的崽子被咱們打過罵過,特別注意被咱們收拾過的人當中,他們家裡有沒有這麼大的崽子。我受點兒傷沒什麼,但這件事的性質很嚴重,這是有組織、有預謀、有手段的階級報復,反攻倒算,有人精密策劃了這一事件,這個小崽子只不過是個馬前卒。我們必須粉碎他們的進攻,必須抓住這個崽子,通過他可以找到幕後的黑手。你們現在想不起來就回去想,想起來就去抓他,抓回來交給我,馬上去辦。」

    劉志濤回來五天,傷口又開始找他麻煩了,痛得他站不起來,只好讓他的手下抬到醫院掛著吊瓶住了兩天。第三天早晨,他覺得傷口不痛了,又回到辦公室等待手下報告抓人的消息,等了一個小時,看見欒耀宗進來,問道:「怎麼樣?查出來了嗎?」

    「我們仔細查過了,也抓了幾個,可都不是,我懷疑是鄭秀蘭的兒子干的。」

    「鄭秀蘭的兒子?那小子細皮嫩肉的,可能嗎?」劉志濤盯著耀宗想著俊傑的模樣,又說道:「不管是不是先把他抓來再說。」

    「我們去過他家了,可他家的門是鎖著的,鄰居都不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

    「那就去查他的親屬,凡是掛邊兒的都去看看。對了,鄭秀蘭和韓世清有點兒關係,你們找個理由去他家看看,可有一條,絕對不能驚動他本人。媽的,上邊不讓動他,可到了現在,怎麼還不抓他?」

    「找個理由……」耀宗想了想說道:「就說工廠要恢復生產,讓他當代理廠長,行不行?」

    「行個屁!恢復什麼生產?扯蛋!你帶人悄悄地去,瞅他不在家的時候就進去,說是喝水啦,查電表啦,什麼理由不行?進去好好看看,只要那個小子在那兒,馬上抓來!」

    欒耀宗出去很快就回來了,他的匯報讓劉志濤氣得兩眼冒火,耀宗說:「鄭秀蘭的兒子不在韓家,聽說他爸死了以後就沒影了,那小子也沒什麼親戚,不知道去哪兒了。」

    「放屁!他爸死後我還領他到這兒來過,我出事兒那天晚上在樓門口轉悠的就是他!你們連這麼個小崽子也逮不著,還能幹什麼?飯桶!都是飯桶!哎喲,哎喲……」劉志濤歪向一邊,昏迷過去。

    「快送醫院!」欒耀宗說:「還是送臨海二院吧,這兒的醫院太耽誤事兒了。」

    劉志濤被送走了,他這一走就再沒回來。關於他的各種離奇傳言在縣城傳說一陣之後,就再也沒有人願意提到他。沒有了劉志濤,也沒有人能夠代替他的角色,樹倒猢猻散,風雲一時的「革命群眾聯合造反指揮部」壽終就寢,成了歷史名詞。

    後來,「三結合」領導機構進駐大白樓,再後來,「龍原縣革命委員會」的牌子掛在樓門旁……

    龍原城像大海中的小島,經歷了狂濤惡浪,想要恢復往日的安寧,還需要陽光,更需要時間……

    第4章清流濁水第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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