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兒不哭 第四部分 驚變
    我離開的時候,老闆萎靡在坐椅上,目光發散,不知道在想什麼。而我卻是打定了主意,最起碼在新年之前不會主動告訴鄭國。我還記得媽媽的話,和和美美、平平安安。

    我想我可以做到讓我們家和和美美,至於鄭梅,我管不了那麼多。就像她說的,我只是她的嫂子,而且還是她們家根本就不願意承認的,所以我想我願意如她所願,做一個陌生的圍觀群眾。

    可是這顆心卻不允許我如此冷漠,在經過長時間的天人交戰後,我還是給穆冰打了電話,他就在市醫院工作,我想托他去看看鄭梅。

    穆冰答應得很爽快。沒多久便回了電話給我說鄭梅已經辦理了出院手續。我想著她既然已經辦理了出院手續,自然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心便放了下來,準備好好的迎接新年的到來。

    第二天,寵寵出院了。我和靈兒帶著他,滿大街的溜躂,給他買了許多玩具還有一套新衣服,火紅紅的小唐裝,把寵寵的小臉襯得像盛開的花朵一般嬌嫩美麗。這一天,鄭國媽說不放心鄭國爸一個人在家過年,就回去了。

    第三天,就是年三十了,我和鄭國帶著寵寵早早到了爸媽這裡,一家人圍在一起包餃子。寵寵坐在我懷裡,張著好奇的大眼睛,伸著手要玩麵團。靈兒也由著他,揪了一團面出來,一會兒捏個小兔子,一會捏個小刺蝟,逗得寵寵哈哈大笑。

    鄭國擀餃子皮,媽媽和爸爸負責包餃子,我因為抱著寵寵只能袖手旁觀,靈兒則不務正業地側了身子不斷地在逗寵寵玩兒,寵寵呢,好像只負責笑吧?咯咯的聲音傳遍每一個角落,整間房子因為有了他的笑聲,而顯得格外的靈動。樓下不時傳來一陣陣的笑鬧聲,零零星星的鞭炮聲夾雜其中,讓這個沒有太陽的年三十硬生生多出了許多溫暖的味道。

    此時的氣氛和和美美,溫馨異常。如果沒有那通電話,我想我們可以幸福快樂地度過一個美好的大年夜。

    那通電話打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吃過了晚飯,一大家子人正圍在電視前看春節晚會,媽媽說這個叫李詠的臉確實夠長的,爸爸說,臉長怎麼了,人不是說了套上犁就能犁地了麼?平時從來不講笑話的爸爸說完這一句後,那效果是相當的出彩,我們幾個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我的手機就在這個時候響起,穆冰的聲音即使在電話裡也能聽出來焦急:「杜鵑兒,不好了,鄭梅自殺了!」

    我拿著電話的手有點僵,不能相信地重複了一遍:「什麼?鄭梅自殺了?真的假的?」

    然後手裡的電話便被人搶了過去,鄭國大驚失色的聲音迴盪在屋子裡。

    我和鄭國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趕到了醫院。

    我沒想到再見到鄭梅居然會在太平間裡,我以為再見到她時,她仍然會斜著眼睛對我說:「我的事不用你管!」

    一張窄窄的小床上,躺著一個孤獨的身子,白布毫無懸念地蓋住了她的全身及頭臉。

    站在那裡的時候,我覺得不可思議,怎麼可能呢?那裡躺的人怎麼會是鄭梅,會不會是穆冰弄錯了呢?

    可是當鄭國把白布掀開,鄭梅的臉明明白白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以後,我終於不再懷疑。

    那張原本充滿了生機與活力的漂亮容顏,此時已經發青,唇色泛白,沒有一絲生命跡象的存在。

    穆冰在旁邊解釋:鄭梅在前天就已經辦理了出院手續而且確實已經出院了。今天晚上他查房的時候,在經過那間原本應該空著的病房時,只是習慣性地過去看了一下,卻不想看到了床上居然躺了一個人。不過,在他看到鄭梅的時候,鄭梅已經去了有一段時間了,身體都發冷發硬,連搶救的機會都沒了。

    我聽得一陣唏噓,鄭國卻瘋了一般衝過來,抓著我的肩膀:「鄭梅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要住院?杜鵑兒,你瞞了我什麼?」

    我就把老闆跟我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轉述給了鄭國,他在聽的時候,眼睛裡泛著紅紅的血絲,氣息並不穩定,有好幾次,我都覺得他立刻就會跳起來去找老闆,不過,他到底還是聽完了。

    聽完了之後,他問我:「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你告訴我鄭梅回來了,最起碼我不會讓她遊蕩在外面,最起碼我們能提供給她一張睡覺的床?」說這些話的時候,鄭國是流著眼淚的。

    我的心苦澀得很,卻無力給出他任何解釋,我原本想告訴他我只是想過一個和和美美的春節,我只是不想讓自己的新年被別人打攪,可我又想到鄭梅不是別人,她是鄭國的妹妹,我的小姑子!所以我的解釋就卡在了喉嚨裡。

    鄭國一字一頓地問我:「你的老闆在哪兒?他的電話是多少?」

    拿出手機把老闆的號碼調出來,然後交到鄭國的手裡,做這些動作的時候,我的手一直在抖,那種對於生命的敬畏讓我忍不住心裡發涼。

    在這一刻,我忽然覺得是我害死了鄭梅,如果我不隱瞞她已經回來的消息,鄭國就會找到她,即使是吵是鬧是打是罵,至少她不會如此淒涼地死在醫院裡,對不對?

    鄭國的目光冷冷地掃過我,落到穆冰身上,他把電話遞給穆冰:「拜託你以醫院的名義通知這個人渣,讓他現在馬上過來!」

    穆冰看了看我,接過了電話。

    在等待老闆過來的那段時間裡,鄭國始終不曾看過我一眼,他只是微垂著頭,大滴大滴的淚珠從他的眼睛裡落下來,重重地砸在醫院的地面上,也砸在我的心上,每落下一滴,我的自責便加重一分……

    此時已是夜半,除夕的鞭炮聲漸漸的密集,不時有燦爛的煙花騰空,然後又很快消逝於黑暗之中。幽深的天幕上始終不曾留下任何一點煙花來過的痕跡,就像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上也不會留下任何一點鄭梅曾經來過的痕跡一樣。

    我想都是我的錯。

    以前,我一直以為鄭國跟鄭梅的關係並不親近,然而到了這一刻,我才終於明白,一奶同胞的手足之情就算是沒有披著溫情的外衣,它也始終如一地存在著。那種存在源於血脈之中,人力不能更改。

    鄭國此時這種痛苦的姿態,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腦海中,即使許多年後,當我想起鄭國就會想起這一刻,我會後悔我的決定,我會討厭我的自以為是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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