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琳離開的兩個月裡,我身邊一共發生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在我和沈銘耀一起吃飯時,碰巧遇到了李子銘。當時我和沈銘耀坐在湘菜館靠窗的位置上,看到他進來時,我特意低下頭想要躲過去,卻沒成功。於是他就大喇喇地跟我們拼了一張桌子。
沈銘耀仍然一如既往地替我布菜盛湯,而我第一次意識到我似乎從來沒有為他夾過菜,於是迅速知錯就改,溫柔似水的夾菜到他的盤中。我不希望李子銘看到的我是一個悲傷的,難過的我,我願意讓他看到,沒有了他,我照樣活得多姿多彩,所以我的臉上自始至終掛著微笑,就像我生活的真的很幸福一樣。
沈銘耀瞪著面前的青椒控訴:「老姐,我最不愛吃這個……」
我笑得滿臉帶蜜:「那怎麼行,膳食要合理搭配,營養才會均衡哦!」
沈銘耀還想反駁,被我果斷地一腳踩在腳背上,於是吡牙咧嘴、很不情願地忍了下來。
李子銘目光炯炯地看著我們。我當然沒有忘記自己目前暫時的主人身份(我們先來的嘛,當然是主人了)。抱著一視同仁的態度,也很溫婉地給他夾了一筷子青椒。我記得他最討厭的便是青椒。
李子銘看也不看夾起來放進嘴巴裡:「我們能單獨談談嗎?」
沈銘耀看了看他,準備離開給我們騰出空間,被我拉住了:「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就這麼談吧。」其實我是害怕跟他單獨相處,我怕我會忍不住暴露自己的脆弱,讓他誤會我在等著他回來。我更怕當他真的誤會時,我會聽從自己的內心,順理成章地重新跟他在一起。
李子銘猶豫了一下,眼神漸漸開始陰鬱,這樣的他讓我感覺到憂傷,我覺得我們周圍的空氣都開始被感染,憂傷沿著我們的視線緩緩的漫延開來,在這樣的憂傷中我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響。
沈銘耀輕輕掙脫我的手掌,起身離開了,我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竟然感覺有一點落寞。輕輕搖了搖頭,杜鵑兒,這時候,落寞的人不應該是你自己嗎?
李子銘半晌之後才終於開口:「鵑兒,你說過你願意為了我而勇敢起來的!」
我想笑,卻怎麼也無法笑出來,最終只能緩緩的說出一句話:「你和她不是要在聖誕節結婚了嗎?」
李子銘的臉色瞬間有些發白:「她說的?」
我點頭,其實誰說的重要嗎?只要事實在那裡,就好。
「你相信她?」
我再次點頭,其實在李子銘問出這句話時,我就意識到趙言撒了謊。可是,我又能怎麼樣?我能怎麼樣?就算他們聖誕節不結婚又如何,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李子銘直直的盯著我,眼睛裡漸漸的有了一層水霧:「杜鵑兒,你到底還是沒能勇敢起來?」
我無話可說,確實我不夠勇敢,沒有勇敢到可以拿他的未來打賭,沒有勇敢到跟他一起去和他媽媽和他家人做對!
我的為難,他不明白。
我的退讓,不敢讓他明白。
李子銘終於在我的沉默中落下淚來,那是我第二次見到男人落淚,第一個在我面前落淚的是我爸,當我出了車禍躺在醫院裡,而醫藥費又毫無下落的時候,他趴在我病床邊嗚咽著流淚,當時我很清醒,可是我卻不敢睜開眼睛。
李子銘潮著兩眼對我說了一聲:「對不起,我終於還是沒有好到讓你不顧一切。」
心中酸澀一片,我從未想過我們之間居然也有要說對不起的這一天。他的眉凝著,唇緊閉著,目光裡滿滿的全是悲傷。我知道現在的他還是他,跟以前一樣,跟和我相愛時的那個他一樣,他甚至不捨得責怪我,他只說是他自己不夠好。他把所有的錯誤都背在自己的背上,生怕我受了委屈,可是我卻沒有了再與他相愛的勇氣。
其實應該說對不起的那個人是我。如果我不是那麼自私地想要一段美麗的愛情,我們就不會開始,更不會走到這一步。或者,如果我有足夠多的勇敢,我就能不顧一切地跟他走下去,不管他的媽媽,他的事業,他的未來,他的理想。
很多年後,當我想起李子銘就會想起他說的那句話「你到底還是沒能勇敢起來!」這句話像一柄錘子,時時刻刻敲擊著我的內心,提醒我曾經錯過了一個多麼好的男人。
有些人,我們明知道是愛的,也要去放棄,因為沒結局!
李子銘走了,帶著他的憂傷和我的決絕。
我坐在餐桌旁淚流滿面。李子銘,李子銘,這三個字從我口中喃喃讀出來,帶著一波又一波的傷感。我終於擁有了我想要的美麗的愛情,可是我也終於放棄了給我美麗愛情的這個男人,打著愛的旗幟。
其實自始至終都是我不夠勇敢,我不能否認這一點。從一開始接受他時,我就抱著逃開的念頭,一直一直在潛意識裡覺得自己是配不上他的,我一直讓自己保持著一種仰視的態度,隨時準備逃離,所以一旦有情況發生,我就真的在第一時間逃離了。
我想沈銘耀說的是對的,在我和李子銘感情伊始,我就抱了分手的念頭,那種念頭是潛意識的,如果你不去深究,根本就發現不了。這些天來,我反反覆覆地思慮著我們之間的一切,我才終於認可了沈銘耀的話。是的,他說得對,抱著這樣信念的我,根本就不可能讓這段感情完美。結果它真的就不完美了,我用我的方式給我們的感情在沒來得完美的時候,畫上了終結的符號。
沈銘耀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收拾好了心情,啜著杯中的飲料。
他坐下來,撐著下巴看我,看了一會兒,咧著嘴笑起來:「這次,真的放下了!」
我跟著他笑,只是心裡卻像灌了幾瓶子的悶醋一般,又酸又漲,還帶著悶悶的疼。
我想我輩子都再也碰不到那麼好的男人了。
我想如果我可以有另一段感情,我一定不讓自己輕易地放手,我要努力地讓它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