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鳶,好不是已經死了嗎?」繞過一個噴泉模樣的假山,我看到了一抹我再熟悉不過的纖細身影,激動地一個箭步就衝了上去,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臂,焦急地問道。
感覺到身後一股拉力,雪鳶這才回頭一看,發現竟然是我,高興地拉起我的雙手就問道:「姐姐?你真的在這裡啊,這些天怎麼沒見你。你一直和皇上在一起嗎?」
我輕輕地點點頭,自從他在「一心相守」找到我,這段時間以來,我們確實是在一起。想到這麼短短的數月,竟發生了這麼多變故,眼眸蒙上一層薄薄的水汽。
雪鳶微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我隱下心底的委屈,不願別人看見我淒涼的一面,這才抬眸問道:「不是說妹妹死了嗎?你怎麼回來了這裡?」
「是夫人命我回來,冰月知道後,幫我想得一個辦法。她故意裝作和我意見不和,然後在去太廟祭拜那一天,趁人不注意時,讓我服下龜息丹,讓人誤以為是她下毒害我,造成已死的假相……」她知道事情終究瞞不過我,於是便將她們倆人的計劃娓娓道來。
我越聽越是感覺心痛,她為什麼那麼傻,總是要犧牲自己,保全別人呢?
她難道不知道毒殺妃子是何等大罪嗎?心陣陣抽痛,忽然好心疼好心疼。
「姐姐這幾日可是去了風國?」
「為何這麼問?」
「不然姐姐怎麼知道我已死的消息?也難怪皇上這兩天心神不寧,又與太后娘娘大發雷霆……」她眼中閃過一絲濃濃的嫉妒和自嘲,好像是我搶走了她最心愛的東西。
「嗯。」我輕聲答道,故意忽略她眼光裡的不甘。
「貴妃娘娘,太后叫你過去。」一個水靈的小丫頭急急忙忙跑過來,在雪鳶貼身的丫鬟耳邊嘀咕了幾句,便一路小跑離開了這裡。貼身婢女略略躊躇一下,便說道。
「那姐姐,我就先離開了。」說完,就帶著婢女急匆匆地往太后居住的寢宮趕去。
貴妃娘娘?雪鳶麼?我的心像漏了個洞,起先只是慢慢地向下漏著一些細沙子,忽然便像狂風捲過一般,漫天飛舞的狂沙。
為什麼那邊剛要她回來,這邊就已經封為貴妃了呢?我忽然感覺到事情並不只是我想像的那麼簡單。
心裡面有一個我一直都不曾記起來的疑問慢慢浮出水面。
為什麼當初樓冥夜被當作刺客,差點被抓時,卻沒有去找他的下屬避難,反而是去了月君閣?
為什麼知道我想要離開,就讓雪鳶充當搭橋的線人,把我從宮裡救出來,而讓冷冰月回去替代我?
為什冷冰月明明已經逃出了皇宮,卻還要回來接受軒轅博烈的侮辱?
為什麼那個一向以冷傲自持的皇甫君在看見我後竟然那麼難以自控,而樓冥夜明知這麼做的後果將是把他的母親推上絕路,卻也要堅持娶我為後,甚至讓我和他一同接受滿朝文武百官的朝拜?
又是為什麼明明可以多種讓雪鳶回到瀧國的方法,而她們卻偏偏選擇了要犧牲冷冰月的這一個方法?為什麼那邊剛被打進冷宮,差點問斬,這邊卻立即就被封為貴妃了呢?
綜合想來,原因恐怕只有一個吧,那就是這整件事情是一個大陰謀,一個幾乎讓我難以承受的大陰謀。
我越想心就越涼,我聽到它慢慢涼透幾乎馬上就要凍結的聲音。
如果一開始就沒有認識,沒有淪陷,或者我今天還有可能是那個冷心絕情的我。不至於到最後,失了身也失了心。
如果在知道的那一刻,就聽信了蕭煜的話,不去付出太多,堅守住自己的陣地,哪會像現在這樣,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不會再傻得以為他是因為愛我,所以才做出這一切。因為我知道我沒有那麼大的魅力來澆滅他心中的仇恨和慾望。
小然,請幫我看看,那個現在在我曾經度過漫漫歲月的地方,居住的那個和我有著相同容貌,相同遭遇,甚至會有可能是相同血液的那個姑娘,她現在過得,好嗎?
我一直都那麼嫉妒她,嫉妒她明明什麼都比不上我,卻比我活得要不知多幸福。現在才知道,我究竟錯得是怎樣的離譜,我總是把自己的痛苦無限放大,把別人的痛苦無限縮小,最後還可悲地問上蒼:老天,你看,你為什麼總是對我這麼不公平……
心無法遏制的痛,每一個只要和我牽扯上關係的人,都會不得善果。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願意用生命去珍惜的人,卻告訴我,原來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這讓我情何以堪!
如果能夠不必太愛
那就不必太愛
至少轉身後的離去
也不會那麼心痛
如果相識的緣分太淺
那就讓它太淺
若是從來不曾相念
也可以不必那麼留戀
經過了山崩地裂
又過了蒼海桑田
我的腸斷心碎
卻喚不回你的狠心決絕
就讓我走得瀟灑
就讓我不再回頭
此後的咫尺亦或天涯
都不會成為我們彼此停留的終點
就讓你我 東勞西燕
天欲晚來各自飛
一行行的清淚奪出眼眶,順著臉頰,一滴一滴地砸落到地上,就像身體裡那顆再難以修復的一樣,慢慢滲進腳下的一掊黃土,漸漸永遠地離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