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依依跑過去抱住亞飛的腿。
下一秒亞飛和鍾巖的目光相遇了,兩個男人都打量著彼此,靜靜的空氣,莫名其妙地充斥著一縷緊張和尷尬。書屋的人不是很多,卻也有三三兩兩看書的人們駐足圍觀。也許冥冥中男人之間也有第六感覺吧,亞飛的腦海中飛快地搜索出整理著關於鍾巖的記憶碎片,有莫名的灼痛感從心臟向身體擴散著,他試圖能想起更多一些,除了門診再沒有別的片段了嗎?
亞飛也有片刻的失神中,腦海裡浮現出丁雨薇自殺那天在門診前,和楊曉明的見面,鍾瑩和小媚的那句話突兀地閃在耳邊,「哈哈,楊曉明?很早啊,是不是那林妹妹上樓看鍾巖了?」亞飛的身體驀然間晃了一下,他很快繃直了身體,恢復了正常的狀態,眼神也恢復到平靜如水,鍾巖走上前,亞飛伸出右手……
鍾巖凝眸望著丁雨薇的男人,丁雨薇的女兒,他的目光唯獨沒有再去看那個讓他心碎心痛的女人,他們是一家人,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而他又是她的什麼人?一如相識的最初,他問丁雨薇的話,亞飛回來了,他們怎麼辦?她回答亞飛回來了,他們就不能見了,在丁雨薇的心裡,他和亞飛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兒,正如他鑽牛角尖時自嘲的話,在她的感情世界裡,他鍾巖是別的男人,亞飛是她老公。他曾想和她長相守,如今卻只是摧心肝,一切想起來是那樣的幼稚,她曾執著地說,不能讓亞飛知道,一點都不能,如果亞飛知道了什麼,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哈哈!不是丁雨薇一語成讖,是事實證明了他鍾巖就是個不存在的就是她生命中的一團空氣。剪不斷的情勒住了鍾巖的喉嚨,他感覺窒息,勒住了他的心,他感覺心痛,他就是她生命中的一團空氣,來無影去無蹤的。
被釘住的丁雨薇驚痛慌亂,她突然發瘋一樣抓狂了,她用力拉了下亞飛的胳膊,一把拽過依依,「幹什麼啊你們,還去不去買衣服?你們不去,我去?」丁雨薇呼吸紊亂,聲音失控地低吼著,跺著腳甩開亞飛的依依卻朝超市門口方向狂奔出去。
依依哽咽著一聲,「媽媽?」小小的身子鑽進人空子裡,也往外追去。
兩個男人都收回懸在半空中的手,兩束目光探照燈一樣齊刷刷一起射出,望著丁雨薇奔出的方向,望著她倉皇氣惱離去的背影,鍾巖的心揪痛成一團,而面對眼前的亞飛,鍾巖的心又有瞬息的錯亂、微妙的嫉妒、深深的歉疚……連鍾巖自己都很難相信,自己竟然還對這個與自己與無任何關係的女人的丈夫會有這樣莫名其妙的感覺。他感覺自己很卑賤,也很無趣。他是她的什麼人?他有什麼資格和權利泛酸?命運真是個神奇的東西,簡直就是一個怪圈,每一次當鍾巖以為自己具備了足夠的勇氣開口時,命運之神總會恰到好處的提醒他,其實他真的並不那麼重要,而後無情地把他拋入尷尬又無可奈何的境地。
亞飛似乎沒來得急思考什麼,他微微笑著,沖鍾巖點點頭,跑著追了出去。
一身便衣的楊曉明和另一個兄弟從超市的另一邊,從人群裡竄出,小跑過來,擠到鍾巖跟前,幾個人耳語了幾句,又分散著散去。
路燈閃爍的光影裡,丁雨薇領著依依,快步向前走著,已走上馬路對面的人行道,依依跟不上但看到媽媽哭了,也沒敢吭聲,被丁雨薇拽得跌跌撞撞,亞飛大步跑過斑馬線,追上去,從丁雨薇手中拉開依依的手,心疼地抱起女兒。
邂逅鍾巖的衝擊波相對平緩了不少,雖然丁雨薇臉上淚痕縱橫,卻比在超市平靜了許多,她有些怯怯地看了看亞飛,習慣性地拽住亞飛的衣角,亞飛冷著臉沒看她,一隻手撥開她的手,抱起女兒大步朝前走去。依依的小腦袋探過亞飛的肩,朝丁雨薇揮著小手,「媽媽?媽媽……快點兒?」
警車呼嘯而過時,鍾巖和楊曉明不約而同的看到了他們最熟悉的馬路上最熟悉的風景,亞飛抱著依依大步走著,丁雨薇拎著包小碎步快步朝前追著老公和孩子。楊曉明把頭伸出了車窗,鍾巖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沒等到家依依就睡著了,亞飛一隻腿抵在樓下的防盜門上,一隻手臂抱著依依,用另一個手哆嗦出鑰匙開樓道門,丁雨薇咬了咬嘴唇伸出手去,「我來?」亞飛看也沒看她撥開她的手,自己開門,進門,登登地抱著依依上樓。到家門口時,丁雨薇擠上前幫他們開門,亞飛再一次撥開丁雨薇的手,自己打開家門。帶上防盜門時,丁雨薇忙先給亞飛遞上棉拖鞋,亞飛沒換鞋就抱著依依直接進了臥室。
丁雨薇有些慌亂的把包扔沙發上,沒來得及換鞋子就跑進臥室,搶在亞飛前面給依依鋪床。依依甜甜地睡在亞飛有力的臂彎裡,頭微微後仰著,長長的睫毛微微跳動著。亞飛單膝跪在床邊兒,向床裡探探身,伸手夠過依依的小褥子,丁雨薇忙放下手裡的小枕頭,想幫亞飛展平褥子,亞飛一把奪過去,自己一隻手展平,一隻手鋪上小床單,「老公?我來吧?」丁雨薇怯怯地看了亞飛一眼,他的臉色很難看,臉部的線條因為生氣繃得很緊,丁雨薇全身開始發涼,一種恐懼感覺從心底油然而生,緊緊的攫住了她。剛才和鍾巖突然邂逅的衝擊波反被這種恐懼壓到了心底的最下面。
亞飛一聲沒吭一隻手幫依依放下小枕頭,用攥緊的拳頭幫依依在小枕頭上砸了個和依依的小腦袋一樣大小的凹處,他上身前傾,膝蓋向前挪動著直接跪在床上,床下那條腿收上來,他的右手臂貼在床面上,他左手輕輕托起依依的頭,右手輕輕的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