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彎冷月,半懸西窗,丁雨薇和衣坐在沙發上,鞋子也沒換,從進門就是這樣,呆呆地坐著,臉上滿是縱橫交錯的淚痕,腮邊又淌下新的淚滴。終於看到鍾巖了,看上去他那麼憔悴,但絲毫不影響他的英俊,她拒絕了他,他現在一定傷心極了。不,就傷心這一回,以後不會再有了,凡事都有頭一回的! 以後,他會找個年輕的女孩一起, 一起過日子,他會有更絢爛的生活,他也會淡忘了昨天今天,淡忘了他們一起走過的日子。 為什麼離開他,心底有一種劇烈的痛在蔓延,丁雨薇把腿挪上沙發,兩手抱膝,用膝蓋抵住撕裂般的胸口,痛苦的飲泣著。
西城三樓,鍾巖回到自己的家,滿屋子潮氣夾雜著灰塵的味道撲面而來,嗆得他倒退了幾步,他一看到了茶几上的信和鑰匙,他急步走過帶過的風吹起信的一角,他一把抓起來,娟秀的行書字體,信紙上有的模糊痕跡,他的手在顫抖,滿紙的字觸目儘是痛楚,他彷彿看到丁雨薇在燈下寫這封信時的情景。
鍾巖一張張拿開上面的信紙,一張一張,掃一眼房門的鑰匙,鍾巖聯想到今晚發生的一切,她為什麼執意就是不來這兒,究竟發生了什麼?在這三個多月裡?他需要知道答案,他等不到明天了,鍾巖把信折好裝進口袋,拿起手機,跑下樓去……
手機在腳邊震響,寂靜的夜裡,那鈴聲顯得那麼刺耳,屏幕上跳動起鍾巖的名字,丁雨薇呆呆的瞅了半天沒接,呆呆地看著屏幕上的名字停止跳動,她才拿起手機,用指輕輕撫摸著那個未接電話。
手機又在掌心裡震響,一下下的震動,震擊著她的心,看樣子鍾巖是非要打通手機的,不接還會一直響下去,她按下綠色的接聽鍵,卻不說話。
「喂?我?鍾巖!」
聲音沒有以前的沉穩,甚至能聽得出幾分慌亂和吵啞,「你在聽嗎?我知道你在聽,我在去你那兒的路上?」他的聲音很高,透著焦急,她聽到他猛踩油門的聲音。
「別過來?你別來?」丁雨薇身子開始顫抖,手也哆索,聲音跟著打顫,「回去吧?我睡了……?」
「雨薇?別掛手機?我知道你沒睡,我必須要見你?」
丁雨薇從沙發上起來,身子一趔趄,扶住了沙發把,「喂,你在聽嗎?五分鐘就到。」她痛苦的閉上眼睛,一咬牙摁斷了手機,頹然地依在沙發上,夜深人靜,那麼悅耳的手機鈴聲也顯得分外刺耳,波蕩起伏的灑了一滿客廳,丁雨薇閉著眼按下接聽,手機放耳邊就是不說話。
「我在大門口,你下來?喂?你在聽嗎?」鍾巖好像站在風裡說話,手機聽筒傳來信號嗡嗡的風聲,「你在生氣,我知道,第一個月,我出差,有紀律你知道,不方便聯繫。第二個月,第三個月……雨薇,以後?再告訴你行嗎?現在,我只能和你說,我現在不是什麼副隊長了?只是一個普通的警察……。」丁雨薇知道鍾巖到了,他從沒有來過她的家,可是她不能出去,一見面想說的都不可能說出口,她知道根本拒絕不了他,淚不爭氣一個勁地順著接手機流進袖子裡,她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
他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他的聲音聽起來那麼吵啞那麼疲憊,或許,他最需要關心的時候,可她又能怎樣?不管發生什麼,她想他一定能抗得住,對嗎?工作上若是出了什麼差錯,哪兒跌倒的就在哪兒爬起來,他一直是個好警察的,以後還會做得更好。啥事也沒有,別想太多,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你會有個好前程,好人都會有個好結果的不是麼?
這些年什麼事兒都發生過他從沒含乎過,即使這次……苦和累他都不怕,當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完鍾巖回到小城第一個想見到的人就是她。
丁雨薇握著手機,靜靜地聽著,一隻手不停地抹掉腮邊的淚水,那眼淚象泉水肆意地在沒開燈的空間裡流淌。他低喚著她的名字,「雨薇,可是,好不容易見到你了,你卻是在躲我?不,是在抗拒我,你在遠離我,你知道嗎?可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並不是不想我,並不是不再愛我,可是,雨薇?這都是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不能告訴我?什麼是啥事兒都沒有,什麼是你會有個好前程?你以前從來都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你變成這樣?你下來,告訴我?」
丁雨薇還是那句話,「你是個好警察,一個好男人,在警隊好好幹,相信你幹得一定很出色的,不要再和我攪和在一起,因為我們之間不會有結果的。人活著不能只為自己,得為別人好好想想,父母一天天年紀也大了,總不能讓老人一天到晚總跟著操心是吧?忘掉以前的一切,好好保重吧?」
「這和我們之間矛盾嗎?雨薇,你變了,我馬上上去,我要你親口和我說?」
「不要?」丁雨薇咬著牙,狠狠心收線。手機那邊傳來掛斷後嘀滴的聲音……
深夜,楊曉明從隊裡回家,躺床上輾轉難眠,忽然想起什麼似地翻出了丁雨薇的號碼用手指摩挲著。黃昏那一幕清晰地浮現在眼前,遠遠的他看著鍾巖的車停在了丁雨薇的腳邊,她哭著跑開,他追上去,抱她上車……快十一點了,他們?
「曉明,先給丁雨薇發條信息,就說我明天從新疆回來,到了就去找她。」昨天楊曉明就收到了鍾巖的信息,他答應了,卻沒回。
楊曉明找出丁雨薇的號碼,似乎是遲疑了片刻,摁下了呼出,她的手機號後面綴著長長的蝌蚪似的小尾巴,一閃一閃的跳躍著,他的心砰砬直跳,「你撥的移協用戶正在通話中,請不要掛機……」